平行线六
有孕的事情凤仪宫里的宫人们都不知道,姜挽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将有身孕的事情说出去,连番拒了两次太医问诊平安脉。
这日,玉书递上来几包药,这都是姜挽让妹妹姜拂去寻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包,是让男子绝嗣,终身不能再使女子有孕的药,第二个则是要命的,服下後不过一日就能夺取性命,还有第三个,是……”
“嗯。”姜挽面色平静地收下了,转而问:“今日鸿儿和清儿下学早,玉书你去明礼殿外面等着他们,一会将他们待到宫里来用晚膳吧。”
玉书不见姜挽脸上有任何异常的神情,心情纷杂地将几包药都给了过去,嘴唇蠕动,到底是没说出什麽,领命出去了。
这几年她跟在姑娘身边,是亲眼看着姑娘入东宫,诞育子嗣,然後封侧妃,走上後位上,若不是有身份这一茬在中间挡着,这样安稳美满的日子应是能一直过下去。
人非兵刃,到底是有感情的,姑娘看重孩子们,视若珍宝,对陛下虽说是演戏居多,但几年相处下来,不是没有夫妻之情的。
这几年恩爱的时光如一场美梦,如今美梦将醒,一切都要幻灭了。
晚膳时,萧予鸿和萧予清兄弟俩都端坐姜挽两侧,母子三人一起用膳,说说笑笑,气氛温馨宁和。
“明日沐休,今日晚上你们就在偏殿住一夜,阿娘许久没有给你们做点心了,等明日早膳,阿娘动手给你们做些点心吧。”
姜挽不擅长厨艺,唯独跟玉宁学了几道点心。
萧予鸿和萧予清对视一眼,兄弟俩都想到了不怎麽美好的回忆,上一次阿娘亲手做点心还是在东宫的时候,那点心的味道……实在有些难以下咽,他们俩吃了一口就没再吃,只有父皇淡定地吃了好几口,然後违心地夸赞好吃。
姜挽一瞧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麽,“可别小看了阿娘,我如今的手艺可是长进不少呢。”
萧予鸿抿唇笑着,问:“儿臣记得父皇很喜欢吃阿娘做的点心,不如明日请父皇来,一起常常。”
“你父皇最近很忙,来不了。”
姜挽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低沉的笑声,人为到声先至,“谁说朕来不了。”
“儿臣参见父皇。”兄弟俩一见萧淮进来都起身行礼,唯独姜挽还坐在圆凳上,拿着筷子一粒粒地扒拉米饭。
萧淮擡擡手示意儿子们起来,径直走到姜挽身边的坐下。
萧予鸿和萧予清见状连忙告退了,兄弟俩从小跟在父母身边,已经十分有眼力见了。
大殿中只剩帝後二人,萧淮从进来到坐下,都变姜挽擡头看他一眼,也吱一声,他伸手从姜挽手里拿走饭碗,笑道:“越发没规矩了,皇後不行礼不说,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
姜挽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偏头靠在萧淮肩膀上,“有些累了。”
萧淮察觉到姜挽的异常,擡气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凝着她的神情,温声问道:“今日是怎麽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朕唤太医来诊脉看看可好?”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姜挽抱住他,歇了力气倚在萧淮身上,眸光柔柔地望着他,淡淡笑着,“陛下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萧淮拉着她的手往出走,见她心情低落,与往常很不一样,他一只手始终搂着她,缓缓往外面走。
他试探着问为何心情低迷,姜挽便说是想起家人了。
姜挽编造了一个逃荒路上与母亲妹妹失散的身世,早就与萧淮说过,萧淮也按照姜挽给出的线索派人去寻了,只是几年过去,一无所获。
借着亲人失散这个话头,姜挽将话题移到了萧淮的亲表弟,四年前逃去大楚的凌酒言身上。
“凌公子怎麽说也是陛下的亲表弟,不知道等他回来,陛下要如何处置?”
只当是夫妻之间闲聊,萧淮实话实说,“叛国重罪,理当处死。”
“可凌公子当年不是说,他也是被那个魏庄骗了,不知道自己真的是凌家孩子,以为身份的假的,所以才做了错事麽。陛下不看在骨肉亲情的面子上,绕他一条命?”
萧淮握住姜挽的手,两人站在湖边,迎着湖面上的微风,他声音冷了些许,缓缓道:“凌酒言是太後外侄,皇亲国戚,却不为大景,一心向着前朝馀孽,他嘴上说是被骗了,但心里怎麽想谁也不知道,万一他真的是前朝之人,一了百了才是省心,朕何必多此一举去猜他的身世和衷心。”
朝堂上的事姜挽听不懂,故而萧淮也就是随口说说,话语简单一些能让她听明白,当是讲故事哄她玩了。
姜挽笑了声,斜眼瞄他,故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可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呢,都说帝王无情,君心难测,我之前只当陛下不是不叫情面的人,如今一看,是我想错了呢,这些年也没少惹陛下生气,万一以後陛下改了心意,开始计较从前桩桩件件,那我岂不是走到头了。”
“又瞎胡闹,莫说这样的话。”萧淮没少听姜挽无理取闹,是以随口回答。
“别说犯下这等重罪的是凌酒言,就算是皇嗣,当罚也得罚,朕此生纵容的,唯独你一个,这不能相提并论,你可没少以下犯上,都是朕惯得,当今天下也就只有你能这样了,就算是鸿儿清儿也是不行的。”
姜挽愣了下,瞬间沉了脸,她後退一步,将手里的帕子一下甩在萧淮胸膛上,“鸿儿清儿怎麽了,陛下说什麽呢!鸿儿清儿是我们亲生的孩子,难道日後他们犯了错,陛下也不留情面吗?”
照萧淮的言论,若是他日後知道鸿儿清儿身上流着前朝的血,岂不是也要赶尽杀绝!
“朕不是这个意思,好好说话呢,怎麽又变脸了,有没有点一国之母的样子,朕当真是太惯着你,你瞧瞧你这是什麽脾气。”
後面这麽多宫人们看着,萧淮当即板起脸准备训两句挽回颜面,谁知姜挽小性子上来真耍起脾气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萧淮:“……”
他好像没说什麽吧,怎麽说变脸就变脸?什麽破脾气,真的惯得。
当着中这麽多人的面,皇帝的脸面就这麽掉在地上了,成何体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