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睡在同一床榻上,但交流少得可怜,萧淮好像和她不熟悉似的,疏离冷淡,却又有应必求,除了离开紫宸殿,她在殿中做什麽都行。
就连见玉书这个请求他都同意了,第二日,姜挽如愿在紫宸殿中看见了玉书。
玉书见到姜挽就止不住眼泪,两人相对,均是庆幸对方都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对你动刑了麽?我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姜挽撸起玉书的衣袖查看,并没有看见什麽伤口。
“没有。”玉书眼中湿润,缓缓摇了摇头,“被抓时,我曾想过自尽,但被拦住了,本以为会是好一番折磨,谁曾想我被关在牢房中,不曾有人审问过我,也没受过刑。”
“那就好,那就好……”姜挽狠狠松了口气,玉书对她来说跟妹妹没什麽区别,知道玉书被抓的时候,她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些。
“我生死早已看淡,能看见姑娘好好的活着,我此生就无憾了,就算我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去死的,若有这一天,姑娘不要为我伤心。”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玉书一直叫姜挽为姑娘,在她心中,姜挽永远是她的姑娘,是她年少时那个带她走出泥潭的小姑娘。
“不要这麽说。”姜挽想起萧淮,抿了抿唇,扯唇对玉书微微笑了下,安慰道:“陛下没杀我,也没动你,他给了我机会,那我便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活下去,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姜挽握紧了玉书的手,这番话说给玉书听的,但也是说给她自己的,虽然摸不准萧淮是什麽意思,但现在她们既然都没事,没有走到绝境里,那她就要拼尽全力好好活着。
而且阿拂和母亲的行踪已经被萧淮手下的人查到了,姜挽真怕自己死了,萧淮会摧毁她在乎的一切。
她不能死,她得好好活着。
见面不到一个时辰,玉书就被侍卫们带走了,姜挽站在紫宸殿门口目送玉书的背影,她伸手抚着隆起的小腹,就这样站了许久。
这些日子朝堂上的政事并不繁忙,送走了大楚使臣,朝堂安稳,南边也没有天灾,萧淮难得有一段清闲的日子。
但他依旧每日在勤政殿待到天色昏暗才回紫宸殿去。
一连几日,姜挽对他的态度都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温柔,但只要一想到这都是姜挽为了求生装出来的,他就会立马清醒。
萧淮不想看见她刻意讨好,小心翼翼的笑脸,只能每晚在勤政殿待到很晚才回去。
直到他毒发那日……
半个月过去了,萧淮几乎要都忘了姜挽给他吃下绝嗣药这回事了,结果这日下朝去勤政殿,路上疼痛难忍,吐了血晕过去。
醒来时,太医院的御医都在外面站着。
迷迷糊糊中,萧淮听见母後和父皇怒气冲冲的声音,还有太医们颤颤巍巍地话语。
他意识不太清醒,只断断续续听见几个词,中毒丶绝嗣丶皇後……
随後,拍案声骤起,太上皇愤怒的声音传来,“皇後你好大的胆子,皇家何曾亏待过你,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敢对皇帝用这种下作手段,皇室容不得你这种皇後,即日起,你不再是大景的皇後,即刻贬为庶人,待皇嗣出生,一袭白绫,你便自我了断吧。”
萧淮猛然睁开双眼,他头上出了许多汗,身上虚脱无力,此刻他顾不得身上的异样,立马掀开被子,直接往外面走。
外殿唯有太上皇和江太後站着,姜挽和一衆太医都跪在地上。
姜挽一言不发跪在地上,闻言叩拜了一下,因她肚子大了,故而拜不下去,行大礼只能行到一半。
“好了好了,你也消消气,废後的事还是等皇帝醒了再说,咱们年纪大了,就别管这些了。”江太後也是气得不轻,但姜挽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儿子不能再有子嗣了,她舍不得姜挽肚子里这个孩子出事,一腔气愤只能暂时隐忍,压抑脾气拍着太上皇的背。
“早前容忍,不过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若是安分些也便罢了,结果……”太上皇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狠狠剜了跪在地上的姜挽一眼,接着说:“当年皇帝说什麽要也立她为後,侧妃扶正古往今来有几个!要不是看皇帝实在喜欢,岂能这样出身的女人坐在皇後位置上,谁知她竟是个狼子野心的,实在该死,该死。”
这时,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缓缓从屏风後面走出来,江太後连忙去扶着,心疼地看着儿子,“身子还没好呢,怎麽就这样出来了,还不快去歇着。”
“让父皇母後担忧了,是儿臣之过。”萧淮不至于站不起来,他没让江太後扶着,弯腰对太上皇一拜,“儿臣的後宫之事不敢劳烦父皇母後费心,还望父皇母後安心,儿臣会处理好。”
“处理好,你怎麽处理。”太上皇诧异地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让他无比满意自豪的儿子,不可置信地张口,“难不成,你还要护着她?”
萧淮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姜挽,屈膝弯腰,双眸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对太上皇说,“皇後不懂事,是儿臣没教导好她,以後,儿臣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再犯错。”
“可笑,她又不是没爹没娘,二十多岁的人,还拿自己当小孩胡作非为!”
太上皇恨姜挽,也气自己的儿子,堂堂天子,怎能如此娇惯一个女子,放任她为所欲为,这天下到底是大景的天下还是姜挽的天下,真是太可笑了。
争论半晌无果,儿子铁了心护着这个恶毒的女人,太上皇只能和江太後回西宫,眼不见心为静了。
说到底,大权尽在皇帝一人手中,太上皇和太後都不能越过皇帝下旨废後,这事闹了一天,太上皇被气得不行,最後还是眼睁睁看着姜挽被亲儿子护下了,没伤到一丝一毫。
一夜无眠,送走了太上皇和太後,又跟太医问了点问题,萧淮力气耗尽,沉沉在床榻上睡下。
殿中除了萧淮只剩姜挽,她睡不着,就坐在龙床边的圆凳上,看着萧淮的睡容出神。
“你……不怪我麽?”
姜挽轻轻问了一句,但没有回应。
她伸手抚上萧淮的脸,深深地看着他,一夜无眠,直到天色渐明,她才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迷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龙床上。
身边没人,萧淮呢?
姜挽掀开被子往外面走,在书案後看见了男人的身影。
她倒了杯水端过去,望着萧淮苍白的面容,有些不自然地张口,“陛下身体还没好,应当好好歇几天。”
萧淮擡头看她一眼,接过茶盏轻抿。
“不容易。”
“嗯?”
“你能生出些心来,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