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学了些日子的土话,他学东西本就快,下心思去学,更是快了,时下便已经能听懂不少言谈。
他晓得大伙儿在说甚,也没搭话,客气同人笑笑。
先把手里的一只篓子递与迎上来的陈氏:“山里捉得鱼,得换些活水先喂着。”
陈氏听见康和像模像样的与她说了一串儿话,吃了一惊。
她连忙把篓子接下,还怪沉的:“你俩在山里下苦力,自个儿煨来吃了便是,净想着家里,家里甚么没有。”
康和晓得陈氏说得是面子话,道:“娘做得才好吃。”
陈氏觉得康和真是灵光了,教他捧得多欢喜:“娘今晚上就给你和大哥儿做这鱼吃。”
说罢,她又同康和介绍院子里的几个人,这个是姑婆,那个是婶郎。
康和依着喊了人。
应付了一通,这才得进屋去。
“唤你娘了咧,三芳妹子,你咋这样的好福气哟!”
先还觉着陈氏闭眼瞎吹嘘自家上门婿的几个人,这厢都实打实得羡起陈三芳来。
“哪个媒人与你家里说得亲,也给俺引道引道,俺家里二哥儿也到年纪了。”
陈氏教几个人围着,心里不知多欢喜,面上却还装作寻常一般。
“给我也吃一碗水,热死人。”
康和进堂屋去,便伸手同范景要水吃。
“你学话倒是快,人也喊得顺口。”
范景一口喝尽了碗里的水,将碗置在桌子上,并不与他寻碗倒水。
康和自拿了水壶,将新泡出来的茶汤倒在范景将才用过的碗里,端起来吃了两口。
他晓得范景这是在笑他喊人娘,道:“那我可喊错了?你重新教教我,我当喊甚?”
范景不接他这话,道:“你把她哄得高兴,也不必再去山上,在家里用不得两日,她便把籍契还了你。”
康和不大爱听范景说这样的话,像是随时在提醒他走似的。
可他也晓得,是自个儿先前同人这般说的。
“那不如哄你高兴,范家你说得才作数。”
范景没言,就听见外头蛐蛐完了,陈氏留几个人吃夜饭,没人真好意思留下,陆续走了。
却不多会儿,陈氏又吆喝着跑了进来:“大景,有人来寻你咧。”
陈氏揣着手快步来,看着范景,低了声儿,道:“上秋乡那个秦小子来了!”
范景闻声眉心动了一下,折身走了出去。
康和不晓得秦小子是什麽人,找范景又是做甚,但到底没像膏药似的贴着范景跟着出去。
陈氏正好欢喜的将他拉着,问他说话咋顺溜了这样多。
虽先前陈氏就觉得康和脑子看不出来呆傻,但说不来话是一家子都看得出来的。
这厢说话虽然也有些不大顺畅,可不畅也比范景说话好听多了。
今儿当着村子里的人,不晓得教她多有面儿,她看着康和,现在都还有些止不住的高兴。
康和便拿出伤了脑袋那套说辞来,又言范景重新教了他说话。
陈氏将信将疑,她疑的倒不是康和受伤坏了脑袋,而是嘴巴闭馊了都不爱张口的范景肯耐着性儿教康和说话。
可不论如何,康和慢慢会说顺溜话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她神神叨叨的同康和说:“前儿个我去合了你俩的八字,那老神仙就说你俩合得来,往后要过好日子咧。我当她诓我钱,还不尽信,瞧着算得还准。”
康和干干一笑,道:“许冲喜冲得好。”
“就是咧,就是咧!”
康和人虽在和陈氏唠话,可心却飘到了外头去,到底还是忍不得朝外头瞅了一眼。
一瞅竟发现来的还是个年轻小郎,也便二十几的岁数。
面孔有些晒伤,但生得也算周正。
裤管和袖管都教紧紧的束着,整个人瞧着十分精干的模样,倒是和范景身上那股劲儿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