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槐眼神躲闪,看哪儿都不自在,温诚想到这不禁笑笑,“你别那样,县城哪儿不好了,你看咱们这座城,包括北京,上海,外地人比本地人还多,大家都是从不同地方来的。”
他以为她在自卑父母的窘迫,所以说这话开解她。
温诚初二还让宋槐去给他们买点衣服,日用品,行李箱,总共几万,还告诉她箱子一定买两三万以上的,质量不会太差。
宋槐没要温诚的钱,直接去找宋妍,她想用自己的钱了结往事。
宋妍对她不好,但十月怀胎,也算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发现照片的第一时间,宋妍没帮着崔明宇说话,宋槐从她身上发现了母性,仅此而已。
因为还念着那点不浓不淡的血缘,宋槐对宋妍说,
“你们以後别回来见我,各过各的生活,我仁至义尽了。”
宋妍对她不上心,她凭什麽学乌鸦反哺,从小到大都像路边杂草,落雨就喝点水,干旱就坐等枯死,没人问,没人管。
牙膏牙刷丶毛巾丶脸盆这些日用品,宋槐都放推车里,没看标价,只管哪个结实耐用。
宋妍却还保持从前的习惯,下意识偷看价牌,贵的人心发慌,眼神再向上瞥,看宋槐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她只认为自己女儿走了老路,经济来源全靠男人支持。
这是宋槐见亲生母亲的最後一天,以後再不会有。
她给宋妍买新手机,一千左右的,性价比高好好保护能用三四年,但没办电话卡,充流量包,随後把原本的旧手机扔垃圾桶,也没让宋妍先保存电话号码。
宋妍凑近垃圾桶,不可思议的问她,“匿扔了干什麽!”
宋槐没给她理由,答案是彻底断绝关系,让她们下半生都失联,中国这麽大,找个人可不容易,她要杜绝任何被吸血的可能,也想好了被老家人怎麽诟病,无非指责她不守孝道,当年不检点,长大又变成白眼狼。
她拉上宋妍胳膊,“走,吃个饭,你们下午的火车?”
“嗯,”宋妍视线略有躲闪,回答得很不自在,“下午六七点t吧。”
“拿上你的东西,”宋槐看了她一眼,朝商场扶梯走去,“走快点儿。”
“干啥,你去哪儿。”
“吃个饭。”
宋槐带宋妍去自己常吃的烤肉店,有时外贸工作忙,就来这点碗烤肉拌饭,省时还便宜,不过今天中午宋槐要了满桌的肉,五花,肥牛肥羊,培根,里脊,各种蔬菜,饭後水果。
铁锅开始煎烤着上面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油冒泡泡五花肉浮动着,刺啦刺啦响,宋槐默默的拿筷子翻面,心思却在其他地方。
妈妈应该是和女儿最亲近的角色,宋槐的思绪始终困在寻找中,逡巡宋妍爱她的证据,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下一步便开始说服自己认清现实,再告诉自己,你不需要母亲的爱。
寻找,失望,接受,无奈,妥协,宋槐数不清经历了多少循环。
“诶,”宋妍叫她,宋槐终于回神儿,目光相对,“糊了。”
铁锅热气已经腾腾上涨,原本的肥五花也煎出油水儿,肉成棕色,变薄,变得皱缩,边缘有些焦黑,宋槐赶紧将火关小,一片片把肉夹在盘子上。
在嘈杂热闹中,母女俩安静的吃完散夥饭,宋槐就在商场给宋妍收拾行李,摊开黑色硬箱,学温诚那样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妥当,後来买了些苹果,放在最上面,基础证件和现金放宋妍贴身口袋里。
收拾完正好下午四点多,宋槐让宋妍找崔明宇,提前去火车站等。
宋妍却含糊不清,“他去银行存钱了,六万多呢,还了钱我们就剩一万,放微信可不保险。”
宋槐没再接话。
她只想快点儿让宋妍和崔明宇离开,结束自己过去的全部,真正的,独自活在阳光下,像个普通人,有尊严,有体面。
空闲下来宋槐和宋妍并排坐在商场椅子上,这才看到手机里许多消息。
也让宋槐猛地发觉这是春节,不少人发来新年祝福,何莹莹发了很多照片,是北京那边的特色小吃,还有年夜饭。
当然还有孟衫,她送来天大喜讯,告前夫交易的案子胜诉,成功把他送进局子蹲半个月,後来又因家暴,追加半月。把孟衫高兴坏了,比赚真金白银还值当,她带崔宣去呼伦贝尔的蒙古包吃烤全羊,五千元一只。
张晨曦丶阿金,公司群聊,宋槐挨个回消息。
到陈丰这她停下,两人的矛盾嫌隙明显没解开,却被陈丰轻飘飘吹过,好像什麽都没发生,他发了几张夜景,说自己在上海,二十层高楼从上望下去,外面车流川息,流光溢彩,尽显外滩繁华。
有那麽瞬间向往。
当以为全部妥帖丶能重新开啓生活那刻,宋槐明白自己错了。
原来她是人生的小丑。
起因是接到一则陌生电话。
刚才有个未接来电,响铃长达六十多秒,手机装包里没听见,来电显示疑似诈骗,两次号码相同,宋槐犹豫的回过去,那边风声赫赫,基本听不清内容。
“你说什麽?”
那女人擡高声音,“是你老公吗?!诶,醒醒,你老婆叫什麽来着?”宋槐隐约听到温诚断断续续在说些什麽,但总听不清。
“什麽?你是谁啊?他在哪儿呢。”宋槐脸色登时刷白,无意间和宋妍对视一眼,看那不自在的神色,大概明白怎麽回事儿,手机举在耳边,眼睛死死盯着宋妍,“你们干什麽了。”
宋妍眼神躲闪,拉链向上拽,头一低,下巴藏进去。
“你说话啊,”宋槐心口一股气上涌,尤其宋妍煞有介事的躲闪模样,让她成功燃起怒火,“宋妍!你说话,崔明宇把他怎麽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