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鹿还曾见过有人闹掰前,在喻识泽面前暴言:“喻识泽,你是真狗!有本事你就一直让小鹿拽着你那根狗绳,等哪天小鹿发现你真面目了,你以为你还能一直在他身边?”
林嘉鹿听着这话都生气,拉住喻识泽的胳膊,怕他忍不住揍人,站到他身前一步,严肃地说:“你不可以这麽说喻识泽,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可喻识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怎麽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担忧地回头望向喻识泽,却发现喻识泽居然笑了,冷冷的眸光睨向骂他的人,手从背後揽住林嘉鹿的肩膀。
喻识泽个子窜得比林嘉鹿快,贴近时,林嘉鹿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打在耳後,轻而郑重。
他将林嘉鹿完全揽在怀中,挑衅般说道:“那又怎样呢?总比那些眼红到想把项圈抢过来戴上,又找不到由头的人好。”
这句话听起来也怪怪的。
顾及到现在还在给喻识泽撑腰,林嘉鹿眨巴眨巴眼睛,并未否认。
那位“前朋友”更是怒火蓬发,又和喻识泽吵了几句,被毒得节节败退,抹着眼泪跑了。
“哎呀,小鹿,我把你朋友气跑了,”喻识泽的下巴搁在林嘉鹿头上,轻轻蹭蹭,“怎麽办,要是最後他们都跑了,只剩我一个,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林嘉鹿十分有义气地拍拍胸脯:“说了一直就是一直,我什麽时候说过不算数的承诺了?”
自那之後,喻识泽就好像觉醒了什麽奇怪的开关,从奇怪且招人烦的小少爷,变成了狂妄又招人烦的大少爷。
不过似乎是件好事。
他对待林嘉鹿还是一样好,甚至比过去更好;他会跟其他人多少说一些话,碰到搭讪丶告白的人,拒绝的态度也还算平和;随着年岁渐长,来找林嘉鹿告喻识泽小状丶讲坏话的人也越来越少;也能够接受与林嘉鹿的其他朋友一起聊天一起玩……总体来说,好像,变正常了?
没错。回忆到这儿,林嘉鹿确定,就是从那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开始,喻识泽就像变了个人。
不再是纯正直男的林嘉鹿沧桑地想:过去他以为,这是喻识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努力向他学习,当一个真男人的成长;现在才发现,喻识泽根本就是给子之魂觉醒,朝他喜欢的方向努力的僞装。
他们本该按照喻识泽所想,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然而,初三毕业,喻识泽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前往国外念高中。
告别那天很匆忙,喻识泽没有告诉林嘉鹿为什麽要走,但他紧握住林嘉鹿颤抖不放的手,和强颜欢笑的嘴角——是的,喻识泽都学会强颜欢笑这样高级的表情了——都告诉林嘉鹿,他并不想离开。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吗。
林嘉鹿的双手也有些颤抖,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古今中外着名的友人告别场面,男男女女或潇洒转身或痛哭流涕的场面帧帧跳跃,在两双青涩的手掌中,尽数化作一句话。
林嘉鹿瘪下嘴,说:“喻识泽,你一定要联系我呀。”
喻识泽眼眶也红了,认识九年来,林嘉鹿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他们之间有无数第一次,林嘉鹿的过去与喻识泽紧密相连,每一段生长痛,都有喻识泽陪伴。喻识泽见过林嘉鹿摔伤了一声不吭掉小珍珠;见过林嘉鹿毕业典礼不舍得老师同学而哭泣;见过林嘉鹿因为奶奶突然去世,呆呆地坐在树下抱着腿,眼泪小溪似的流个不停……
林嘉鹿算是个爱哭的人,喻识泽帮他擦过很多很多次眼泪。每次林嘉鹿哭泣,他都在他身边,当一块不言不语的石头,石头不懂安慰,但石头有两只手,会拥抱,会擦泪,会让林嘉鹿倚在肩头丶窝在怀里,直到他不再哭泣。
这一回,林嘉鹿的眼泪还没掉下来,石头倒先哭了。
林嘉鹿慌张得都顾不上自己难受,“哎呀哎呀”地叫着,抱了上去,用喻识泽从前安慰他的办法,摸摸喻识泽的头发,连声道:“别哭别哭,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等到了国外给我打电话就好,我会存下来的,之後就换我给你打。你别哭呀,又不是见不到了,我丶我会想你的……喻识泽,我也想哭了……呜……”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像两棵纠缠生长的树。
“嗯,我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喻识泽吸吸鼻子,用手背擦去自己的眼泪,又用掌心去擦林嘉鹿的,“小鹿别哭了,我就走一段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看看我跟现在还一不一样,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林嘉鹿那张哭得可怜的小花脸在喻识泽掌心里抽噎了一下,断断续续停了下来。
他破涕为笑道:“你走多久我都认得出你,我说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林嘉鹿也不确定喻识泽到底还会不会回国,他没有说出口的理由到底是什麽,但林嘉鹿情愿相信,他们绝对会再次见面。
以友情的力量发誓!
与喻识泽的儿时回忆到此处暂落帷幕。
再次见面,就是大学。
友情的力量的确让他们再次见了面,不过量变引起质变,友情也变成了爱情。
阳光逐渐上移,胃传来饥饿的信号,林嘉鹿躺不住了。他起身理好沙发上的靠枕,上楼逛了两圈,对着书房里爷爷留下的书籍和相册,又长吁短叹一番,才收拾收拾东西,预备离开。
再见了,爷爷奶奶。
下次再来,也许就不止是我一个人了。
林嘉鹿仔细关好门,走出前院。
木栅栏外,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槐树下,定定地盯着树干发呆,令林嘉鹿一下睁大了眼睛。
“喻识泽?”他试探性地开口。
春节已过,一路过来,村里还留着的居民都很少,冷冷清清。喻识泽显然也没想到老房子里还有人,走出来的竟然还是林嘉鹿。
林嘉鹿。
这个名字在口中念过千百遍,过于突然的相遇,却让他卡了壳。
喻识泽愣了许久,才问道:“……小鹿,你怎麽在这儿?”
林嘉鹿脚步顿了顿,向槐树下走去,拍了拍喻识泽的肩:“我才应该问你吧,你怎麽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