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情势逆转,陆华亭竟是连输三局。
洗牌之声清脆快速,如波涛涌动,刘幽望着陆华亭毫无表情的脸:“决胜之局,陆郎君可想好了,你若是再输,就要赔命了。”-
这是李焕和萧云如在内城放粮的第四日。
灾情暂时平息,燕王府的暗卫挨家挨户地派发艾草和药包,暂时没有出现疫病。城内灾民有余钱的皆解了粮荒,实在没有财物傍身的,便由燕王府每日熬粥施济。
李焕从未干过这么难做的活计。手里舀着白粥,稍微舀少一些,眼前的小乞儿口中骂骂咧咧,他的脾气上来,萧云如接过勺子道:“殿下忙碌一整天了,去那边饮水,让臣妾来吧。”
于是李焕退至一旁,远远地看着萧云如施粥:“竹素,你去给王妃添件衣裳,别让她着凉了。”
竹素领命而去。今日排队领粥的灾民,比往常多出许多,以至忙碌到了深夜还未歇息。
刘肆君的车架便是此时来的。
刘肆君提灯快步下车,环视眼前景象,随后便带着家仆跪在了李焕面前,下拜道:“臣救灾不力,请燕王责罚。还请殿下和娘娘到刺史府上说话,不要劳损贵体。”
李焕不动,刘肆君便长跪不起。
关于蔡老六假扮的燕王府人马,两方心照不宣,都默契地不提。
李焕擦净脸上的汗,冷若冰霜道:“城中情况,本王的奏折早已快马加鞭呈入宫中,现在做这一套已经晚了,回去等待发落吧。”
刘肆君面上沉痛,抬起脸道:“殿下,您再考虑考虑?”
李焕未闻惧怕,倒听出了破釜沉舟的威胁之意,不免盯着他,刘肆君的一双眼也定定地望着他,袖中手指一抬。
李焕暗道不好,那些排队的“灾民”已一哄而上,将萧云如团团围住,燕王府数名暗卫冲过去,只听硝火一声爆鸣,待烟雾散去,萧云如已没了影子。
李焕放下袖,见地上只剩一朵鬓边花,不由心神大乱,当胸踹了刘肆君一脚,又拔剑抵在他颈上:“你敢掳燕王妃?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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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若杀了臣,便不会有燕王妃的踪迹了。”刘肆君道,“臣想与殿下谈谈。”
“什么?”
刘肆君抹了下唇角的血,仍是望着他道:“犬子幼稚,在赌场恐怕乱签了什么契约,还望殿下从长史手中拿回来,不至叫我刺史府家毁人亡。殿下给臣留一条生路,臣自然会给燕王妃和小世子一条生路。”
李焕的剑尖微微的抖。
如此冷的天,萧云如甚至没有披上一件外衣,想到此处,他只觉自己的心也被冷风吹得生疼,然而他知道此时不宜激怒对方,于是将剑入鞘,假意道:“本王这就去赌场。若敢伤害王妃,本王要你的命。”
第104章
烛影摇晃,群青紧随着那妇人,上了二层楼的一间房。
门口的守卫眼一眨,随即面上变色,因为这娘子掠过他身边的瞬间,他腰上所佩短刀出鞘,被她悄然取走。
冰凉的刀刃贴着群青的手臂,她把刀藏在袖中。这是身为细作的惯性,在一个人、未知前路的时候,只有傍身的利器是她的依靠。
她意识到可能有诈,但实在舍不下阿娘的线索,是以看见芳歇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姐。”
芳歇——眼前戴玉冠、穿蟒袍的少年,叫做南楚少帝凌云诺更合适。他身边暗卫已挡在门口,封死群青的去路。
群青彻底清醒过来,手心冒了汗。
原来云州刺史,当真与南楚有勾结。
芳歇一双略含阴郁的桃花眼在烛光下熠熠,他快步上前,拉住群青的衣袖。早有人将那香囊递给他。他把香囊放在群青手中,小心道:“阿姐拿着,这就是朱英姑姑给你做的针线。上次我告诉阿姐,可阿姐不信我,不知这次的诚意,是否足够?”
群青垂眼看着香囊上那只毛绒绒的小兔捧桃,想到了阿娘给她未绣完的生辰礼物,鼻尖一酸:“我阿娘在哪?”
“南楚尚书,蔚然家里。”芳歇顿了顿,道,“这段时日,我已熟悉政事,清理了昭太子旧部,眼看一切平顺,阿姐和我一起回去吧。”
群青捏着香囊,只道:“你此行,禅师知道吗?”
芳歇僵了一瞬,旋即道:“孤如今已经当政,大权在握,想要谁在身边,无需经过他人同意。阿姐,跟我回去。从此不必做危险任务,与朱英姑姑共享天伦,何必忍受母女分离之苦?”
群青动摇了一瞬,但她脑中掠过前世南楚的下场、宫倾时长安城的景象,她发觉那些记忆已变得模糊。她能想到的,只有她的职级、尚服局等待着的云锦,很快清醒过来。
禅师肯定不容许她存在。她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和自由赌博。
想到此处,群青道:“我已经成亲了。”
芳歇陡然看向她平静淡泊的眼睛,群青从他眼中看到了痛苦,他道:“阿姐不是说,你不会成亲吗?你说过要跟我一直在一起的。”
出宫之前,她的确这样想过。现在群青只想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芳歇忽然抓起她的手腕,用手指摸她的脉搏。
这冰凉的触碰,令群青脑中蓦地闪回一段记忆:陆华亭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床榻上坐下。
在反应过来前,她立即手抽回,竟是走神了。
“阿姐你尚未圆房,所谓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芳歇说,“便是阿姐真的嫁人,孤也不在乎。”
群青给了他一个巴掌。
“你知道宫中多难熬吗?多少日夜,在梦里得见阿姐,记得那时行医,在山洞避雨,你将外裳遮盖在孤的脸上,上面还有你身上香气。为何偏偏从寺中出来,遇到的第一个娘子是你。”芳歇低头望着她,“旁人可以娶你,孤为何不行?”
这时,一个暗卫推门道:“禅师上楼来了。”
暗卫们神色紧张,芳歇也变了神色。
群青没料到禅师和是芳歇一起来的,从他们的神情判断,芳歇是瞒着禅师行动。也就是说,禅师并不知道会撞上她,也无法预料他会如何发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