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些管用的。
尽管蒋舟并未回答,只是很深、很久地看了程秉一眼。
随后,他用手轻轻碰了碰程秉的脸,摸到一手湿润的凉,便小声说:“我们先回去吧,姥姥等很久了。”
程秉的脸往蒋舟的手心偏了一下,这看上去像是想就着蒋舟摸上来的手,蹭了一下似的。
但蒋舟只是一触即分,这个动作有些晚了,也显得有点微弱,蒋舟并未察觉。
只有程秉察觉了,所以他的动作一下顿住,停滞的身形里,甚至还带着一些怔愣和不解。
仿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举动。
“愣着做什么?”蒋舟转身打算走,却见程秉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秉眼睫一垂,遮住了眸底的情绪,半晌动了动嘴唇,说:“没什么,回家吧。”
蒋舟狐疑地瞅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又看不出什么,只好放下心里的奇怪,小小哦了一声,同他肩抵着肩,走向回家的道路。
袁姥姥本名袁月,在乡下有一个两层的砖头房,原来是土房,后来沈玉寄了钱回家,才改建成了砖头房。
灰暗的天空下,濛濛细雨中,在不远处的田坎边,有一座白色的小房子,二楼的外墙上贴着一些彩色图案的瓷砖,一缕青色的炊烟从烟囱里飘出来。
蒋舟和程秉赶回家的时候,姥姥刚把饭烧好,堂屋的饭桌上,放着木桶饭,蒸鸡蛋,蒜苗炒腊肉,蒸香肠,还有一盘溜了醋的炒莲白。
蒋舟下午明明吃得很饱,这会儿被香气四溢的农家饭一勾,肚子顿时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袁月穿着藏青色的外套和灰色的棉麻裤子,从厨房里钻出来,消瘦皱巴的手上端着两碗汤。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她身子骨还很硬朗,个头不高,却很挺拔,走路十分稳健,带着一阵风。
她的头发还很茂密,只是有些花白,长度齐耳,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些深褐色的皱纹,大概是不苟言笑的缘故,唇角两边的木偶纹很深,看上去像刀刻的一样凌厉。
这让她看上总是显得很不高兴。
“姥姥。”程秉走进堂屋,招呼了一声。
袁月的眼皮有些往下耷拉,眼睛往他们俩身上一瞅,看了几眼,她苍老的声音才在寂静空旷的堂屋里响起:“过来喝点姜茶,散散寒。”
蒋舟从程秉的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眼睛弯起来,笑说:“谢谢姥姥。”
他从袁姥姥的手里接过姜茶,递了其中一碗给程秉。
蒋舟喝下这碗姜茶,被辣得直吐舌头,扭头一看程秉,发现他皱着眉,显然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辣。”蒋舟在他耳边小声诉苦。
程秉不动声色地抬眸一看,见姥姥又转身去厨房了,便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一会儿我去姥姥的糖罐里,给你偷糖。”
蒋舟睨他:“你偷姥姥的糖,我要和她告你状。”
程秉挑眉:“你告,反正每次也都是你吃。”
不仅有糖,每次有什么好,他姥姥总是会想到蒋舟。
蒋舟咂摸出这句话下,那一丝微妙的不对劲,他看向程秉,说:“你知道姥姥为什么每次都……”给我糖吃吗?
话没说完,姥姥又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了个盆,里面有个铁勺。
是米汤。
程秉没听清蒋舟的话,快步走过去,接过姥姥手里的盆,端到桌子上。
蒋舟又默默地把嘴闭上。
算了。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顿饭吃得喷香,农家柴火饭带着一股很特殊的木头香气,蛋很滑嫩,莲白爽脆清甜,腊肉鲜香,蒜苗沾了肉的油气,非常下饭,蒋舟一连吃了两大碗饭,还喝了一碗香甜的米汤,撑得肚皮滚圆,难受地蹲在门口哼唧。
程秉想去厨房洗碗,结果被姥姥赶了出来,只好出来找蒋舟。
见蒋舟蹲在地上,不由皱了下眉,走过去说:“蹲着不会更难受吗?”
话刚问出来,程秉就顿住了。
蒋舟,还有他腿上那只肥硕的黑狸花一起抬头看他,表情都挺无辜。
程秉无语片刻,递过去一板从家里找到的消食片,问:“不是胃里难受?还要蹲着摸猫。”
猫大爷瘫在蒋舟腿上,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表情很拽,很不屑,一脸那咋了的表情。
“它自己靠过来的。”蒋舟悄悄声说,“我刚来的时候,它都不理我呢。这会儿纡尊降贵肯靠过来了,我当然不能把它惊跑了。”
程秉黑沉沉冷冰冰的眸子,盯着这只肥梨花看了一会儿,说:“你这么喜欢它?”
蒋舟接过他手里那板消食片,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黑jio狸花大佬的脑袋和耳朵,听它嗓子里发出来的呼噜呼噜声,轻声细语地说:“谁会不喜欢猫猫呢。”
啧。
嗓子都夹了。
程秉面无表情地蹲下,再面无表情地和猫对视,猫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脑袋机敏地支棱起来。
狸花大佬仰起头,灰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瞪着程秉,然后从蒋舟的腿上站起来,恶狠狠地哈了他一声,从蒋舟的腿上跳下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