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秉看了蒋舟一眼,没说什么,挨在他身边坐下。
真奇怪。
明明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好像这个人变得更加具体,具体到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变得不可忽略。
很多之前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在蒋舟的感知里,都变得格外明显。
比如——
他坐下来时候,沙发凹陷下去,连带着蒋舟也往他的方向下塌了一点点,因为程秉坐得很近。
蒋舟甚至能瞥见,程秉平时规规矩矩的衣领子解开了一颗,露出来一片锁骨……还有锁骨窝里的浅褐色小痣。
是的,程秉的锁骨窝里,竟然有颗痣。
蒋舟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直到今天望着他发呆的时候,才在不经意间发现。
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很明显,并不仅仅只是林间雪的信息素,还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只有人待在家里,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才拥有的,温暖而柔软的味道。
这代表他很放松,大概……还有一点愉悦。
连呼吸都变得无法忽视,体温悄无声息地纠缠。
这让蒋舟有一种,在无形之中,被另一个人毫无痕迹地侵占的错觉。
他的双手很用力地反扣在沙发上,背绷得很紧,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像一只看见了老虎后试图炸毛保护自己的猫。
程秉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说:“今晚……”
“今晚我们分开睡!”蒋舟立刻大声说道。
程秉盯着他,停下嘴里的话。
蒋舟闭着眼睛,一鼓作气连口气儿都没喘地说:“我们抱着睡了一晚也没有穿越回去说明穿回去的契机根本不是抱着睡觉就是打雷而且你易感期也结束了我我我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好我不习惯有人和我一起睡觉!对,我不习惯!”
他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最后又重复了一遍。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蒋舟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好像很嫌弃别人似的,易感期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踢开。
可程秉之前还在热潮期的时候,给他洗过……洗过内|裤呢。
他却没一点人情味儿。
程小秉……会不会伤心呀?
他悄悄地转头,去看程秉的表情。
程秉表情十分平静,蒋舟看见他动了动嘴唇,语气淡淡:“可你昨晚缠在我身上的睡觉样子,好像没有不习惯。”
“……”
“你还说我的腹肌摸起来舒服。”
蒋舟被拆了台,又恼又羞,睁圆眼睛瞪人。
他的眼睛很亮,很水润,带着一团明亮的火,眼尾有点发红。
“我……我今天就不习惯了!不行吗!不可以吗?!”蒋舟理不直,但气很壮,一句比一句语调高。
程秉忍下自己的笑意,敏锐的狩猎者嗅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笑出声,于是他挑了下眉,说:“可以。”
然后他把一管白色的膏药递出来,说:“今晚睡前记得涂一下。”
蒋舟显然也明白了什么。
程秉根本不是来要他们一起睡觉的。
他沉默了两秒,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程秉手掌摊开,那管膏药还躺在他的掌心,毫不留情地对蒋舟发出嘲笑。
又过了两秒钟。
蒋舟拿过程秉手心里的膏药,像屁|咕被火烫了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蹿起来:“谢谢你天很晚也夜已深早点睡我回房间了——”
他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进房间里。
程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卧室里,也没有把视线移开。
隔了一小会儿,门响起很轻微地一道嘎吱声。
门里面探出来一个毛绒脑袋。
蒋舟从门边露出自己通红的一张脸蛋儿,很含糊地说:“那什么……晚安。”
程秉的眼睛里的笑意终于融化开,漏出无法克制地一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