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正妻和贵妾,在黄时雨眼里都是可怜人。
黄莺枝突然开始认真打量妹妹,“那梅娘为何不开心呢?”
原来她的不开心这麽明显,都被姐姐发现了。黄时雨眉心轻拢烟愁,“画署不收庶出之人,包括为奴为妾者。”
她的眼睛里盛着灿烂的前途与未来,怎会拘泥于嫁人生子,後院二两碎银。
终日为二两碎银蝇营狗茍的姐姐陷入了沉默。
平民女孩,唯有嫁人才能重生更改命运。
简允璋却给了黄时雨一条最安逸的捷径。
可是做了贵妾就失去进画署的资格。
这与她的心愿背道而驰,注定与简允璋背道而驰。
次日,黄时雨借口送简夫人画册,在黄秀才欣慰的目光中重新叩响了简家的角门。
门子立刻前去通传,半道遇上了福生,福生是个机灵的,一把拦住门子,“你回去吧,我去通传。”
门子只好原路返回。
没想到给自己引路的人变成了福生,黄时雨诧异几瞬又猜到了原因,便依言随他而去,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园子,竹林掩映,碧树成荫,是一栋二层的居所,名曰“墨斋”,这种连着花园的独栋不用猜也是主人家的。
简允璋换好常服从正厅走出,一把拽住黄时雨手腕,“跟我走。”
黄时雨不愿意,“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回:“衙门。”
黄时雨望向他。
简珣道:“趁现在我还有空,陪你去衙门销了文书。”
黄时雨眸底微亮,“真的吗?”
简珣牵了牵嘴角,“这有什麽好骗人,你不会真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我这人就是爱管闲事,见不得弱者深陷泥淖,既然能花一千五百两买福泽,那花两千两买你又有何不可?毕竟你在我心里比福泽重要的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黄时雨有一瞬的迷茫,怔怔望着他,“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早些说了……我还多感激你些。”
“感激?”简珣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你怎麽会感激,我对你的好,合心意的时候是理所应当,不合心意了便要记仇的。”
黄时雨追不上他阔步如飞,却听清了他的怨怼。
“我没你说的那麽坏,也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她气喘吁吁拉住他。
简珣慢慢停下步子,回身凝视。
黄时雨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鼓起勇气看向他,“如今我再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先别告诉我爹我擅自销了鬻妾文书,我明白这个要求很过分,也不是要昧下你的两千两,我会还你的,真的。”
她忙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据,书写标准还按了手印,用力地放在简珣手心,“你看我写的规不规范,这是两千两欠条,你别告诉我爹,我,我努力挣钱还给你好不好?”
简珣沉默地望着手里的借据,尚带着她的体温。
黄时雨也知自己的要求过分,“这麽多银子我这辈子或许都还不起,还提这种要求真的很可笑,简直是在欺负君子。”
她自嘲一笑,似乎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给我一年时间好不好,一年後还你三百两,若是三百两都还不起我就给你做贵妾。”
一年後若考不上画署,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麽跟谁不是跟,至少简允璋不会苛待她。
简珣始终垂着长长的眼睫,就当黄时雨不抱希望之时,忽然轻声道:“好。”
“你若还不上就心甘情愿跟我吗?”他似是不放心,又补问一句。
黄时雨道:“决不食言。”
“我知道你不会食言,我问的是你是否心甘情愿?”他缓缓擡眸,眼睛黝黑而明亮,望定了她。
黄时雨艰涩地咽了下,却无比肯定道:“心甘情愿。”
简珣似乎是松了口气,将借据收好,轻声叮嘱道:“我答应你,但在长辈眼里你已经算我的人了,且也知道是我的人,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吧?”
黄时雨迟疑了下,又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以後我会假装听你的话。”
简珣“嗯”了声,“福生,让素秋送顶帷帽来。”
素秋来得飞快。
简珣亲自为黄时雨戴好帷帽,理了理她耳畔碎发,“衙门里什麽人都有,戴上这个免得被冲撞了,不要东张西望的,跟好了我知道吗?”
黄时雨点点头。
简珣以私人名义约见县令,一路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