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尽头就是包间,包间很大,里面分隔开来,酒水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个赌场。
顾诀目光环绕一圈,并没看见向阳的身影。
有人赌红了眼,把房车都押进去,在看见结果後,跪地求饶。也有人一夜暴富,兴奋的丧失理智,越来越沉迷于牌桌。
顾诀有些膈应,特别是一想到向阳也和这些人一样,就觉得恶心。
他往包厢尽头走,想找找角落。
门却在此刻被人推门。
向阳依旧穿着白天那身衣服,手里拿着一瓶红酒,是酒吧里卖的最贵那一款。
他没看见人群里的顾诀,也没注意自己手臂和脸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一双眼睛凝在牌桌上,不由自主走到最近的一桌。
有认识他的人随即高声叫道:“哟,这不是向哥吗?怎麽,搞到钱了?”
“滚。”向阳不耐烦的把人推开,把刚买来的筹码往桌子上一堆:“我要下注。”
围观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蔚来老大带着打手上门要债,是他们亲眼看见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债收不回来,人看上去也打了,怎麽被要债的人还有钱来玩。
“债还了?”有人试探着问。
向阳盯着那小小的骰子,眼见它们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被罩进去:“还了,不就是二十万,爷有的是钱。”
顾诀从里面走出来,他不知道向阳哪来的这二十万还债,只觉得自己怒火攻心。
他停在向阳面前,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响起的时候,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向阳嘴里还叼着一支没来得及点燃的烟,被这一巴掌扇落在地,缓缓转头。
他起身,弯腰捡起那根烟,冲顾诀笑了一下:“别浪费。”
他和这里的人很熟稔,并不是第一次来。也许在顾诀每一次拍夜戏的时候,他都在这里赌博。
失望来的太过猛烈,他从没想过,向阳出狱後会活成这样。
顾诀又擡手,这次没能落下去,他的手被向阳在空中拦截了:“一次也就算了,真当我不会还手?”
“为什麽要赌博?”顾诀看着他熬的通红的眼睛。
向阳重新坐下去,声音不大,刚好传进顾诀的耳朵:“你不觉得刺激吗?你不期待赢钱吗?”话落,他把筹码勾进自己桌前:“什麽也不做,运气好,就能一直赢钱。你看,五万,我干了半个月的活,连百分之一都挣不到,在这里,几分钟就到手了。”
顾诀觉得窒息,这里的空气陈旧腐朽,烟味汗味夹杂其中,没有排气孔,没有通风口,和腐朽融为一体,就像向阳整个人一样。
“我是不是从小就教你,不能碰这些东西?你那麽厌恶杜艳打麻将,现在你比她更让我恶心!”顾诀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呼吸这里的每一口空气。
“哥,别说的那麽好听,你眼不见心不烦,我也懒得管你跟哪个大导演上床,不是两全其美麽?”向阳终于回头,目光落在顾诀脸上,被他眼里的厌恶刺痛了一瞬,开口时不再客气。
顾诀再也受不了周围的目光,转身走出包间。他的步子迈的越来越大,路过一楼时,看见那个给他带路的女人:“找到人了吗?”
顾诀没回答,也没停留,直直出了大门,身影隐没在小巷子里。
女人急忙跟出来:“没找到?你再仔细跟我描述一下,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顾诀被她的声音吵的心烦意乱,下意识停下步子回头。女人没来得及收脚,一头砸在他身上。
“别跟着我,我嫌脏。”顾诀面无表情,说了这辈子最後悔的一句话。
女人愣在原地,其实有很多人都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小孩,她们这样的人像是下水道里的寄生虫,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但她以为,今夜遇到的男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的目光没有轻视和鄙夷,他会跟她说谢谢。
顾诀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迁怒。
但女人的反应比他更快,她像蚌壳一样飞快将自己不经意表露的真心包裹起来:“嫌脏就别来,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顾诀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女人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抱歉。”
“滚吧。”女人转身,脚上踩的高跟鞋在黑夜中响的很利索,那是早已走过无数遍的熟悉:“嫌脏,就别来。”
这句话隐藏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被风一吹,就微弱的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