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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顾诀的症状似乎比其他病人好很多，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没有自残的倾向。

但他的主治医生不置可否，毕竟他曾经自杀过一次，这比自残更加严重。

向阳在医院陪他，医生建议向阳多带他出去走走，所以哄他吃完早饭後，向阳会推他去外面。

他们在走廊里碰见很多病人，看上去行为正常，但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这个时候向阳就很卑劣的感到庆幸，至少顾诀没有这种念头。

生病的顾诀很容易情绪低落，精神状态也很差，有时候走到半路头就靠着轮椅睡着了。向阳不会叫醒他，而是把他推回病房，让他好好休息。

顾诀往往一睡就是一下午，这样就导致他晚上经常失眠，但即使睡不着他也很安静，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向阳也陪他熬，给他讲故事。他不会讲什麽童话故事，所以就借了医生办公室里的杂志和书籍，给顾诀讲上面的植物医学。

“植物是生命的主要形态之一，包含了如树木丶灌木丶藤类丶青草丶蕨类，及绿藻丶地衣等熟悉的生物……”

向阳一边讲一边用馀光观察顾诀的反应，发现他压根儿没有在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

“蕨类植物在宁城很常见，顾诀经常会去三楼偷偷看向崇真养的花，那些花的花盆底下就生长着很多蕨类植物。”向阳讲着讲着就脱离了那张杂志，从自己的回忆里搜寻着顾诀的身影:“其实他不知道，有个人一直站在楼梯角，看他把向崇真的山茶花摘下来，走的时候害怕被发现又把花插到枝头上。顾诀还很喜欢捣乱，他会把花摘下来编成花环戴到向崇真养的鸟头上，会用饲料引诱向崇真养的鸡伸出头，然後抓住人家的头不让人家缩回去。”

向阳如数家珍。

在他的记忆里，幼时的顾诀是很调皮的，他带着小小的向阳到处跑，总爱趁向阳不注意躲起来，在向阳因为找不到他大哭的时候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牵着向阳的手认真叮嘱他下次不要走丢了。

向阳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可是这样鲜活的顾诀变得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沉默，连生了这麽严重的病也没有跟别人说过。

向阳的眼眶渐渐泛红，他低下头，很快眨干那点湿意。在擡头时脸上挂着笑容继续跟顾诀讲:“蕨类植物的根茎……”

顾诀突然伸出手，沿着向阳的下巴一直摸到嘴唇，再到鼻尖，最後是眼睛。

向阳的声音在他触碰到自己时戛然而止。

顾诀的指尖停留在他眼角，很轻的摸了一下，又要缩回去。

向阳抓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问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顾诀看着他不说话。

“我说的人，名字叫顾诀，他曾经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向阳认真的盯着顾诀的眼睛，语速放的很慢:“高考完，他拿了一堆酒和我一起喝，那天晚上我骗了他，其实我没有醉。”

所以他知道顾诀的那个吻，他默许了顾诀的那个吻。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更做不到睁眼给予顾诀回应，他慌乱无比，只能靠装醉来逃避。

装着装着就真的醉了。

再醒来，家里就没了顾诀，赵玉说，顾诀要去滨城念大学。

“我一直很後悔。”向阳的眼眶又开始泛红，他凑到顾诀面前，用眼神描摹着他的五官:“也许我当时不跟他赌气，勇敢一点，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话落，向阳低头，轻轻吻在顾诀的额头，泣不成声:“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只想留住你，我没有想过伤害你，对不起……”

深深的悔意和愧意日夜折磨着他，顾诀自杀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向阳脸上。

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向阳觉得自己像个犯下滔天大罪的杀人凶手，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顾诀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