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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太後将沈诚嘉请到了主殿,语气充满忧心,握着她的手心开始絮叨。
沈诚嘉神情专注,偏头听得认真。
末了,她反虚握住太後的手心浅浅一笑。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太後说的这些,诚嘉都记下了。”
太後与她说了这麽多,沈诚嘉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就是担心将谢裕逼得太紧他会起兵谋反,念着她与谢裕有一段交情,而今又在京城为质翻不出天,让她去安抚谢裕的情绪,顺便再探探沈蔺一事。
出来的时候,沈诚嘉在外头,又是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几个月来她无比熟悉的身影——戚裳。
黎县水患一事结束,戚正阳告老还乡,早已离开了京城。如今在这京州,又是戚裳孤身一人,又因为本就位分低下贬无可贬,又有沈诚嘉的几分相助,依旧位列美人。
因为水患一事沈诚嘉出手相助,虽然过程曲折,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可戚正阳总归保下了一条命,戚裳对沈诚嘉敞开了心扉,逐渐与她交心。
这对沈诚嘉来说本是一件可行可不行的事情,戚家的势力实在太小,实在帮不到她分毫。只是习惯了温良贤淑的人设,沈诚嘉又不排斥和戚裳相处,这才与她往来频繁了些。
可後来,出了父女二人出宫相见,沈诚嘉被萧明宜当场抓包一事。
因着萧行云的一番话,沈诚嘉几乎从来没有迷茫过的人生轨迹硬生生模糊了好几天。
沈诚嘉每天都在思考,她对戚裳是不是真的与对旁人不一样,如果真的不一样,又是出于什麽原因。以及……沈诚嘉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轻Tuan问自己,她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可怕的猜测在沈诚嘉心里成型之後,戚裳每次来找她,沈诚嘉虽然没有表露过来,却开始不自觉地观察戚裳的一举一动,刻意的回避戚裳的好意与每一次触碰接近。
久而久之,戚裳就是再愚笨的人,也该察觉出来了沈诚嘉虽然嘴上没说,却在有意避着她,不再经常在她面前讨嫌。
可诸如这般沈诚嘉刚刚从太後宫中出来就看见了戚裳尚未藏匿身形的事情实在发生了太多遍。
沈诚嘉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时不知,是戚裳真的笨手笨脚拿捏不住时间,还是故意要露出一片衣角好让她看见。
怀揣着这样不定的心思到了谢裕府中,沈诚嘉自认了解谢裕,知道谢裕对沈蔺的心思绝对不止他发现的这麽简单,可真真切切看到谢裕为了沈蔺性情大变的模样,沈诚嘉的心中还是微微吃惊。
成大事者,情字是大忌。
沈诚嘉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谢裕也无数次的用行动告诫她。
从意气风发到怅然若失,居然真的只需要一个人的离开这麽简单。
沈诚嘉向来是对话本上的那些情情爱爱不屑一顾的。她从来不在嘴上言明,可当三五小姐聚在一处,为了京州新出的话本爱情潸然落泪的时候,沈诚嘉的心中没有感动,只有疑惑。
看见谢裕的这一眼,沈诚嘉才算明白了,话本诚不欺她。
“裕哥哥。”
“郡主?”
因为沈诚嘉的这一来,谢裕入眠泡汤,倒是迅速起身了。
他将沈诚嘉引到了书房之中,擡手揉了揉太阳穴。
“裕哥哥这是……一夜没睡?”
谢裕灌下一口浓茶以後才舒展了眉头,“不妨事。”
谢裕这人疯劲来的快,进入状态倒也很快。
他确实没有诓骗梁顺,他在马场虚度了这麽多天,是在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太後自愿将沈诚嘉送到他的身边,两个人可以这般说话的机会。
谢裕是因为沈蔺被萧行云带走一事愤怒,甚至産生了一些疯狂的念头,可他并不是彻底的晕了头。
如今的他无权无势,只能靠那些年留下的馀威震慑他人,纵算有心推翻这政权,将铁骑开进北晋东宫,直接将沈蔺捋回自己身边再以北晋皇室的血祭奠他的父母百姓,他也得有兵可调才行。
而他如今最有可能借到的势力,就是沈诚嘉的父亲威猛大将军沈唤之驻扎在西北方向的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足够他从边境杀回京州,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为那早已经在历史长河中被磨灭的国家立起一块墓碑。
而如今的问题在于,他该如何说服沈诚嘉,再让沈诚嘉去说服他的父亲。
这是谋逆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