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喜摇了摇头,攥紧了书包带,垂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後,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一直到跑出小区,她才感觉到手臂和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应该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擦破了皮。
幸好隔着秋日的衣物,泰半不会很严重。
卫喜掀起衣袖,看了一眼手臂,确认只是蹭破油皮丶并未出血後,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永远也比不上纪屿。
“云泥之别”这四个字,很多时候,不仅仅用来形容两个人的地位差距和财富差距。
真正的距离,就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想到这儿,卫喜不自觉拉下脸。
乌黑浑圆的瞳孔里,一片寂色,深不见底。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与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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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海城迎来新一波降温。
卫喜每天握笔时间太长,加上空气太干燥,手上的干裂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彻底好。
倒是之前摔出来的那几处擦伤,不过两三天功夫,基本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的乌青印子,映衬得肤色苍白,无端显出几分可怜。
卫喜没把这件事告诉苗玉。
自从卫喜上学起,苗玉就没有再工作,专心致志地照顾家庭孩子。
苗玉和卫成忠都出身于重组家庭,双方父母各自有新的爱人和孩子要操心,加之还都不是海城本地人,离得远,帮不上他们太多。
也因而,卫喜算得上是苗玉一手带大的。
从小到达,无论她磕碰到哪里,总免不了叫苗玉操心。
除了“不想让人担忧”这点考虑,在卫喜看来,苗玉近日还有些神色不明的反常感。
似乎就是从那天卫喜撞到她在阳台打电话开始,苗玉偶尔说话时都会出神,露出忧心忡忡的眼神,还时不时瞥一眼手机,或是晚上反复走到厨房去喝水,像是一直睡不好。
这是从前很少发生的情况。
所以……那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
卫喜写作业到半夜,听到客厅传来的细微动静,多次想要走出去问问,但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作罢。
17岁出头,因为性格古怪孤僻,她好像已经失去和苗玉交流的能力,完完全全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
……
周五没有晚自习。
卫喜回到家时,外头的天色还是蒙蒙亮的。
她放下钥匙,馀光瞥见苗玉手中拿着几张百元纸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虚空位置,神色几分踟蹰。
“妈?怎麽了吗?”
苗玉愣了一下,像是才回过神来,温柔地笑了笑,开口:“小喜回来了。”
卫喜:“怎麽突然拿钱出来了?”
如今,手机支付发展迅速,家中基本用不上现金,苗玉捏着钱这个举动,也是反常到不能更反常。
苗玉“嗯”了一声,迟疑地开口说:“我是在想,要不要去给楼上送个白包。”
卫喜微微一顿,“白包?”
苗玉颔首,“是啊。他家老太太明天就要大殓了。邻里邻外的,我们是不是还是表示一下比较好?t不然会不会显得太冷漠了?”
说完,她看向卫喜。
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卫喜垂下眼帘,避开苗玉灼灼的目光,哑着嗓子开口:“……楼下徐阿姨他们都送了吗?”
“他们几家好像都送花圈了。我看楼上花圈都放不下了,还是送钱比较好吧。”
“那我们也送吧。”
得到女儿的肯定後,苗玉不经意间松了口气。
她快步去房间里找了个白色信封,数出三百块,将钱包了包,揣进口袋。
走到玄关处,苗玉又想到什麽,对着站在客厅出神的卫喜说:“小喜,你也一起去吧。人家老太太对我们还是蛮客气的,之前不是送了好几次水果给你吗?上去一起上个香,最後送人一程吧。”
“……行。”
怀着忐忑而微妙的心情,卫喜惴惴不安地跟着苗玉上了楼。
许是因为地处顶楼,再加上一整层两户都是一家,不会影响旁人,上面整个楼道丶加上半层楼梯拐角处,全都放满了白色黄色的花圈。
纪屿家房门没有关紧。
除了佛经声,还有灯光一起隐隐约约从门缝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