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活口戒
任昭远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人,从他第一次以“我的爸爸妈妈”为题目写作文开始,父母一直是他的目标和偶像。
姥姥一直告诉他,爸爸妈妈是为了做了不起的大事才没办法陪在他身边,但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任昭远坚信不疑。
小时候有同学骂他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丶是孤儿,说他爸妈不要他跑了,他虽然生气伤心却不曾怀疑过。
因为他亲眼看到过父母之间的信件,姥姥家里还保存着整整几箱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文的数化书。
他想让不知道远在何方的父母骄傲。
这个信念撑着他走过一年又一年,在姥姥去世丶搬离舅舅家的打击里成为他仅存的精神寄托——这个世界上还有爱他的父母,他是有家的。
所以明明在不经意接触到珠宝设计时就着了迷,却还是要求自己循规蹈矩参加高考,选择他以为会让父母欣喜的专业。
因为舅舅舅妈他们认为学艺术的“捷径”不够脚踏实地,不是“好”专业,以後不好找工作。
任昭远当时想,父母的想法只会和舅舅舅妈更接近,尤其还偶然听到舅舅和舅妈聊天时说,如果他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也会这麽考虑。
他一直把父母当作努力的标杆丶奔跑的方向丶依偎的热源。
经年累月的想象带来过多少治愈,落空受击时就摔得有多惨烈。
他的世界在父母带来的那场雪中天塌地陷。
“好像每次坏事都发生在下雪的时候,一件一件积累,後来就很讨厌下雪。”
谭铮半边身子贴在他後背,手臂牢牢环着他,明明年纪比他小那麽多,这种时候却无比稳重可靠。
仿佛臂弯胸膛足以承接所有不堪过往。
谭铮的表白毫无征兆丶突如其来,可任昭远听得明白。
他是在说,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麽,但不论其他人如何,“我爱你”。
所以即便生疏,任昭远也倚靠在谭铮身上,把隔了许多年的事情一点点讲给他听。
後来,谭铮说如果不是在下雪的时候遇见就好了,任昭远说没关系。
“至少让我知道,在过去的三十几年里,下雪天也是发生过好事情的。”
清嫩的草叶香与土壤的浅淡气息拥在一起,轻声闲语的两个人相互偎依。
阳光从任昭远那侧洒下来,在谭铮另一侧投下难分彼此的影子。
湛蓝色的天空广阔无垠,丰盈绵白的云朵缓缓变幻形态飘越山谷。
风吹过时都很轻很轻。
“姥姥以前都给你包荠菜和什麽馅的?”
“有时候是荠菜猪肉,有时候是荠菜鸡蛋,不一定。”
“那我们两种都包一点。”
其实任昭远没有那麽重的仪式感。
小时候每年生日姥姥都会包荠菜水饺,後来姥姥不在了,他生日时自己买来吃过,可越吃越难过,就不愿意再吃了。
再後来就慢慢淡忘。
也不知道为什麽,谭铮问的时候忽然会想起来。
这些可做可不做的事,对方哪怕有半分不热衷任昭远都不会再有心思。
可谭铮好像对他的大小事情,总抱有无限热情。
“做饭去吗?”
谭铮看看任昭远旁边的竹篮,说:“再挖一点吧,把篮子装满。”
“好。”
“这边长得好一点。”
“嗯,”任昭远边应着边换到谭铮旁边,“这一片都长得挺好的。”
“家里也能种吧,我问问老板,能种的话买点种子回去种在後阳台。”
任昭远想想别人家里阳台种名贵花草谭铮阳台一片野菜就忍不住想笑:“不用,想吃的时候出来挖就好,还能顺便散散心。”
後边半句尤其有道理,谭铮答应:“想吃我们再来。”
“嗯,”任昭远话音落下几秒,又转了声调,“嗯?”
有棵荠菜周围的土颜色明显不一样,任昭远好奇一铲,挖出个裹着塑料薄膜的小盒子来。
转头一看谭铮的表情就知道是他特意埋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