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樊孬孬打电话问问,我记得前不久他说打算培育麝香特征的植物品种,可能会有帮助。”
“好的。”Lucy快步出了工作间,很快又回来了,“沈先生,智颖小姐来了。”
沈杰英猝然瞪起了眼睛,惊醒似的,“她怎麽来了?什麽时候?在哪?”
Lucy站得远了些,“就在门口。”
“跟她说我不在。”他一跃奔到窗边,“就说我临时出去了,她要是着急就在这里等。”
Lucy忙向前一步道:“沈先生,这是三楼——”
沈杰英半个身子已经滑了出去,Lucy没想到他为了躲智颖已经到了越垣而遁的地步,正干着急,听见窗外一阵铃铃的笑语:“下午好啊表哥,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出现。”
沈杰英一惊,忙对楼下的智颖说:“我也料到了你会在这里出现,不过既然你没有躲在草丛里,那我也没必要吓你了。”
一把摔上窗,他转头问起Lucy:“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还没传达给她吧?”
Lucy连连摇手。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智颖推门,呼呼走到沈杰英面前,“你跟晨晓在一起了?”
沈杰英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她肯定看见晨晓的朋友圈了。
“表哥!”智颖一叩桌子,“你怎麽能!”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杰英说。
“那是怎样?不然,你有向晨晓坦白吗?没有对吧?”
“那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该怎样跟她说。”
“才不是。你根本是打算故技重施,我太了解你了表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在和晨晓交往前坦白自己。”
沈杰英也不曾想自己也有被抢白到说不出话的一天,睁睁凝着智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了解我吗?那只是你自以为,或者说,那只是从前的一部分我而已。”
智颖平缓了声音,“好,好,好的。我承认你较之以往确实有了一些改变,但是一个人真正改变自己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在权衡,因为你并没有完全放弃原先的计划,你怕的是,一旦你坦诚,那麽晨晓离开,于是一切计划就都打了水漂不是吗?”
沈杰英想要辩解,但很快发现智颖的分析是对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那照你说的,我完全没必要拖着,我完全可以故技重施不是吗?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爱她,”智颖抢过他的话,“没错,那是因为你爱她。但是你没有那种爱一个人就坦坦荡荡彻彻底底的勇气,你要跳上一座新的船,就要离开那座旧的船,但是你没有。”
沈杰英睁睁了好一会,房间里出奇的静。
智颖继续表达着不满:“表哥,老实说我有些後悔了。我本来以为像你这样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在恋爱里蜕变的能量是很巨大的,但是你还是——我还是坚持原先的想法,你要对晨晓坦白,不然以後你怎麽告诉她?告诉她,她是你遗愿清单上的最後一项?告诉她你利用了她的爱情?”
“我没有!”沈杰英终于按捺不出,沸叫起来,“那只是一开始,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发展成这样。”
“但是她一定会这样想的。那时造成的伤害就已经太大了。”智颖说。
沈杰英打断了她,“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真的丶我真的需要一些时间认真做出抉择,不是选择,是抉择,你懂吗?而且我并不认为恋爱里的人必须有勇气,也许你说的勇气其实是恋爱里人对自我的投射,正如你的自满自得一样。但我其实是很纠结甚至怯懦的,我想也许爱一个人就是怕她受伤。”
智颖思来想去,发现他这一席话并不是全无道理,坐下来,冷静了片刻,说:“也好吧。”
智颖走後,沈杰英又一个人陷进沙发里良久,从前听见那些为了恋爱就去修改志愿的事,总笑这些人是小说看多了。不曾想有一天自己身上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还是走不出那一步,因为爱情本就是违背人性的,还将道德美化到可笑的程度。好,纵使他鼓起勇气,迈出了那一步,那并不代表晨晓就应抱有同等的宽容与同理心。她鄙弃他丶唾弃他,他也不能指责她,因为他开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姨妈说的也没有错,他不是人,他是一个畜生。
……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论文内容还要再度修改。晨晓提着笔记本电脑,找了家咖啡厅,厚乳拿铁端上来了,她对着文档页面,却是兀自发呆。
她发现自己还在为之前那件事而耿耿于怀,旋即又想到了岸岸,也许在岸岸这样恋爱经验丰富的人看来,是晨晓过于拧巴了;又或者,她无笑容的愠怒与他的爱情的沉默是一回事,因为晨晓不认为自己的难过有错,又不愿第三人说沈杰英不好,算了,也许放一放自己就会跟自己和解的。沈杰英固然现实一些,但总比说谎要强。
汤匙在杯里搅来搅去,头一次发现降低期待也可以这样难。她把影子低进杯子里去,凑近了一些,似乎想把杯里自己的影子看清。
“你在占卜吗?”对面响起人声,咖啡店里又吵,她以为那声音不是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