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潘永年道:“岑董亲自开口,我们一定尽全力。但,许先生伤得太重,实在是险,还是要靠他自身意志。”
“许立帷的意志不会有问题,他没那麽软弱。”
岑璋笃定地,再次要求:“这个人很重要,一定要把他救回来,拜托了。”
潘永年点头:“好,我知道。”
韦荞的状况也不太好。
她受爆炸馀震冲击,确诊脑震荡。住院一个月,每日昏沉得厉害。有时难得清醒,想下床走走,立刻呕吐不止。医生告诉岑璋,这是脑震荡的後遗症,她不能有任何活动,短期内只能以静养为主。
但,道森首席执行官的重责压在韦荞身上,如何能静养?
媒体无孔不入,深挖道森凌晨突发事件真相。对世界级的度假区业态而言,安全管理永远是风控第一要义。就像韦荞说的,道森安全问题只能是零,否则,道森将万劫不复。韦荞在隔离事件後对道森风险预警体系进行了全面升级,始终将新场馆置于隔绝外界的内测状态。媒体围追堵截,也只能捕风捉影。
外界喧闹,被岑璋一力挡在医院之外。
有记者在医院门口蹲守,黄扬遵照岑璋指示,递上两样东西。一件,是律师函;另一件,是红包。黄扬右手掂一掂,沉甸甸,可见红包内金额十分可观。他将岑璋的态度传达得很到位:要麽,继续蹲守,法庭上见;要麽,拿钱走人,各自发财。
记者不约而同选择後者。
现如今,给谁打工不是打工?人要活,饭要吃,钱要有,岑董给钱爽快,一样是为人办事。何况,今盏国际银行的律师团声名赫赫,放眼申南城名利场,都无人敢公然对抗。
当日,岑璋致电媒体高层。申南城就那麽大,媒体话语权掌握在谁手里,岑璋一清二楚。几句话,将立场摆上台面:继续为流量推波助澜,就是与韦荞为敌;与韦荞为敌,就是与今盏国际银行为敌。传媒大佬最懂隔盏听音,既然岑璋下场,这个面子当然要给。
深夜,韦荞药效褪去,缓缓转醒。
岑璋扶住她,靠着床头坐起来。听她说饿,岑璋让她稍等,五分钟後随即有人推着餐车进来。南瓜粥,鲫鱼汤,鸡蛋羹,都是医生嘱咐的半流质食物。韦荞有了些胃口,吃得慢,还是吃完了,岑璋不由松了口气。
撤走餐车,韦荞忽然道:“我想去看许立帷。”
岑璋:“好。”
深夜,万籁俱寂。
住院部,走廊亮着灯,间或有护士查房走动。
从住院部到重症观察室,有一段长长走廊,韦荞旧伤未愈,走路有晕眩之感,岑璋扶她坐进推车,推她前往。对医院,韦荞一直有莫名的敬畏之感,每年体检亦有心要躲,常常借公事搪塞。若非有岑璋压着,她断不能做到定期体检。每年体检报告到手,她也不看,回回都是岑璋记得,他替她看。
凌晨,韦荞穿行在医院,药水味刺鼻,忽然明白问题症结:她不是在回避,她是在害怕。
她有一个普通人对医院的本能恐惧。恐惧一条性命,敌不过病痛丶宿命丶时间。
韦荞忽然一阵灰心,裹紧了岑璋披在她身上的羊毛毯。
重症观察室在走廊尽头,韦荞擡眼,一时怔住。
深夜,这里竟还站着一个人。
“丁小姐?”
韦荞声音沙哑,那人听见,也是一怔,仿佛也未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还能遇到什麽人。她徐徐转身,证实了韦荞猜想:正是世界着名小提琴家,丁嘉盈。
不远处,丁家公馆管家丶保镖,一群人齐齐站着。看见韦荞,整齐地颔首致意。久闻丁家独生女之名,宠冠丁氏一脉,父母给足底气,全力爱护女儿一生。丁小姐欢心最重要,半夜执意要来医院守一个没名没分的许立帷,丁董事长和夫人也只成全,不拒绝,不惜派出那麽多人保护,跟在左右。
一时间,谁都未说话。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这类话,是不用问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好,有没有感情,全在动作里。
丁氏乐器行垄断申南城乐器市场三十年,《反垄断法》严格执行後,丁氏乐器行才交出部分市场。如今,随处可见的丁氏乐器连锁店依旧是这门老牌家族辉煌的象征。
自少年时代在小提琴演奏界崭露头角之後,丁嘉盈随即赴意大利深造,正式在世界级比赛中呈现横扫之势。毕业那年,丁嘉盈以人生首场演奏会,跻身世界小提琴家名流之列。舞台丶掌声丶鲜花丶追捧,放眼申南城名利场,丁嘉盈在一衆名媛中都属翘楚。
但,就是这样一位大小姐,折损在许立帷手上。
一场商业合作,丁嘉盈记牢一个名字。从此,许立帷成为她人生求而不得的败笔。她一再争取,他一再拒绝。大小姐心高气傲,自尊一败涂地,将伤心和失望都变成迁怒。两人数年未见,未曾想,再见面,竟会是在医院的重症观察室。
“他始终拒绝我,说不会喜欢我。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果。现在我才明白,最坏的结果不是他不喜欢我,而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许立帷’这个人。”
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孩看向韦荞,眼中有泪:“没有他的话,我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了。”
回病房的路上,韦荞想着这句话,眼眶微热。
两人进屋,岑璋抱起她,韦荞没来由冲动,擡手搂住了他的颈项。
岑璋顺势将她抱上床,轻轻拥住:“怎麽了?”
“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你是病人,该是我对你讲这句话才对。”
“岑璋,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