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邻长呢,今晚不是他打更吗,怎麽不见?”
“我也纳闷呢,我来的时候去他家叫过,可他屋里没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人群後面,一个穿着绫罗长衫丶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跑了来。男人走路都走不稳,口里抱怨道:“倒霉催的,失火也不挑个时候,老子正在上头村子和别人喝酒,放下酒碗就过来,真是害人,害人精。”
“李邻长,是李邻长。”
“哎呀,李邻长,您可算是来了,火太大,水又远,您看这可怎麽办啊。”大家见他来了,都纷纷上前向他讨主意。
这李邻长不是别人,正是李贵儿的父亲。他今天一天都在弟兄朋友家喝酒,正喝得醉醺醺,连家都没回,哪里还记得打更之事?
现在突然被叫了来,心情也不好,又怕上头问责,只好甩脸道:“怎麽办,我能知道怎麽办?又不是我烧的房子,你们要是怕烧到你们家,就自己上去救火,我反正累得两眼昏花,指定是挑不动水。”
一个老汉急道,“您是邻长,好歹吩咐几个有力气的去救火,要不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家被烧个精光吗?”
“烧了就烧了呗,都已经这样了,我有什麽办法?反正他屋里没人,风向也没往那边去。”
“呸,这是你一个邻长说出的话吗,就算屋里没人,房子烧了,人家回来住哪儿?你昨儿把那头雄鹿擡走的时候,可笑得比谁都欢,怎麽现在说这种风凉话?”杨大娘正提着一个木桶跑得满头大汗,听见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火情是她发现的,她原本好好的睡到半夜,忽然被一个女孩的惊叫声吵醒,起来一看,发现旁边李占德家的院子正在冒烟,没两下就烧了起来。她大惊失色,连忙敲锣呼救,刚开始还没人信,说她是在梦游,等到火光亮起,衆人才急急赶来。
李邻长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正要争辩,一个妇人插嘴道,“我看这个样子,有水也救不了。早就说了,接那死在婆家的鬼魂回来,准没好事。瞧瞧,这不应验了。”
“是啊,他家平时连竈都烧不起,定是屋里香烛燃起来,点着了家。”
杨大娘怒道:“听听你们说的都是什麽话?你们不救火,倒把这个事赖到亡魂身上,难道你们家就没死过人?嫣然素日待你们如何,可曾同你们红过脸,大家同村几十年,但凡有点慈悲心,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正说到这里,一个懒汉打着哈欠走来,看见李占德家大火烧起,慌得一惊一乍,跳脚叫道:“呦呦,我的天,怎麽这样大的火,李心梦和她娘不会烧死了吧!”
一语未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就见一个少年不知从何而来,直直冲向火海。
“哎呀,这是谁啊!”
“别进去,危险,危险。”衆人见少年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冲过去,慌忙大喊。
可此时的慕景白,却早已失去了理智,他听见刚才那人的话,以为李心梦还在房子里,竟不顾生死,冲向正在燃烧的屋子。
梦儿,你一定不能有事,对不起,我本只是想救你,却没想到干预了你的人生。我真该死!
火,已将房子淹没了一大半,慕景白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如果因为他的冲动而害死了李家母女,如果因为他来迟而导致了这场大火,如果李心梦就这麽死去,那麽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原本围观的村民,见突然有人冲了进去,都惊呆了,这是哪家的孩子,着了魔不成?
“快救人!”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泼水的泼水丶打火的打火。衆人心里清楚,若是房子突然塌下,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慕景白刚冲进屋,巨大的浓烟就呛得他几乎窒息。他捂住口鼻,尽力不让自己吸入烟雾,他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如果再往前,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危险。
可是,李心梦还在里面,他已经失约,不能再将她丢下不管!
竈房已经倒塌,堂屋也烧了起来,少年捂着口鼻丶弯着腰穿行在火光冲天的房子里,周围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强烈的热浪像是下一刻就要将他整个吞噬。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寻找着李心梦的身影。
梦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李心梦的模样,想起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想起那一句“花识有缘人”,想起她捧着箭从屋里跑出来,想起她说:慕大哥,我会等你的……
混蛋,不可以,不可以!
慕景白心里着急,急促间不小心吸到了一口浓烟,那难受的气味让他猛烈咳嗽起来,跌跌撞撞几乎要站不稳。糟糕,他好像坚持不住了,再不出去,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就在他摇摇晃晃之时,忽然看见房屋一角蜷缩着一个少女,少女被木架挡着,头发披散,昏迷不醒。
“梦儿!梦儿!”他惊惶失措,连忙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