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松手,就听“当”一声,菜刀瞬间掉落到地上。
楚氏慌忙将菜刀踢开,扑上去查看女儿的手腕。不料,她一掀开李心梦的袖子,便见一只小手腕已被李占德捏出了厚厚的手指印,周围一圈也如同被热水烫过一般通红。
不禁又心痛又自责,一把将她抱住,止不住泪如泉涌,“梦儿,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们怎麽这样命苦,投生成了我的女儿,你要娘怎麽办啊?”
而李心梦,却浑然不知疼痛,她早已被父亲刚才的样子吓得表情木然,只剩泪眼朦胧。
“哼,还不是你没用,尽生一堆赔钱货。”李占德心气未平,在一旁阴阳怪气。
楚氏顿时脑子一热,怒火攻心,站起来“啪”一声,一巴掌抽在李占德的脸上。那响亮的声音,比瓷碗落地还要响些。
楚氏呆了。她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出生诗书之门的她,活了几十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出手打人。
李占德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片刻之後,方才回过神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堂堂一家之主,竟然会被个妇人掌掴。顿时气得脸颊抖动,嘴角抽搐,一对眼珠子像是要暴出来,扑上去一把揪住楚氏的手腕。
“楚嫣然,你敢打我,你疯了?”
他气急败坏,擡手使劲左右开弓,一连打了楚氏五六个响亮的耳光。
楚氏一个弱小妇人,哪里禁得住他这样的毒打?当即被打得满面通红,头昏脑涨,连牙缝也被打出血来。她疼极挣扎,凭着最後的力气,死命挣开李占德,却一不小心把自己摔到了地上,发髻垂散,狼狈不堪。
“娘……”
反应过来的李心梦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扑过去,却见她娘已伏在门槛上,嘴角浸出了血滴。
“娘,娘!”她哭喊着,转身向李占德吼道:“你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楚氏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把将李心梦推开,咬牙哭道:“我一个女儿死了,一个女儿要被你卖,我这个做娘的,活着还有什麽意思,还不如死了!”
说完,竟拿头直接去撞墙。
不过“咚咚咚”几下,那额头便已经撞出了血来,可见求死之心。
李心梦吓得浑身颤抖,赶紧去拉她:“娘,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我害怕。”
楚氏一面撞,一面哭叫:“这日子没法过了,死了也罢,死了也罢。”
李占德何曾见过这样的老婆?这个女人,要反了天不成,竟然敢使出这样泼妇的行径来?顿时暴发出地狱一般的吼叫:“行,行,要死大家死,谁怕谁!”
说罢,竟暴跳而起,将竈房里所有架子丶盆子丶锅丶铲一并掀翻在地,把盘子也推倒丶碗也翻在地上,横竖砸了个稀碎。
他同疯了一般,一边嚎叫,一边砸东西,“一个一个都是他妈喂不熟的白眼狼,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长大一个又生一个,都他奶奶的只会花老子的钱!王八蛋,养这麽多赔钱货,没一个争气,不如生下来直接掐死!”
骂着丶砸着,把竈房砸光了,又去砸正屋,把香火前头的什麽长板凳丶小矮墩丶祭祀烛台丶油芯灯丶摔得仰的仰丶趴的趴,连给老祖宗吃饭用的桌子也被他掀了一个四脚朝天。
接着,他又气股股冲进里屋卧房,把楚氏已经空了十年的丶堆在角落的箱子柜子都薅下来,左踩一脚,右踢一腿,统统掀翻倒地。还骂:“空都空了,要这劳什子做什麽,丢人现眼,不如烧掉。”
骂罢,又见木板搭成的床边,居然放的一本陈旧手抄《诗经》,抓起来便往死了劲的撕,“有事没事就知道弄这些东西,饭都吃不上了,还看书,我让你看!让你看!”
他狂燥已极,不出三两下的工夫,那原本已经泛黄的书早已被零零碎碎撕成无数片,散落一地。
此时,床上的未喜被几人的动静惊醒,在里屋哇哇大哭。李心梦见母亲撞得满脸是血,父亲又发了疯癫,屋里又传来小妹妹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跌跌撞撞冲进去,从床上抱了未喜出来,跪到楚氏面前,哭道:“娘,你不要死,你抱抱妹妹吧,抱抱妹妹吧。”
好不容易,楚氏听到婴儿的哭声,停止了动作。可是,她却早已如雨打残荷,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刹那之後,突然如山崩倒,直接晕在门边。
而李占德也砸红了眼,将床上的破草乱麻统统都扯了下来,又踢又踩,又跳又叫,如同一头疯牛般,把整个屋里弄得一团糟。直到发尽了一通气後,才抱起他的钱罐子,不顾楚氏死活,从她身上跨过,狠狠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