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粼走进宿舍,“呀,菲菲你才回来啊,尝尝。”她递给安翡一小盒牛肉干,她尝了一口,很硬,还有点辣。有嚼劲,味道不错。从她进了宿舍,直到晚上上床准备睡觉,手机屏幕基本上没有停过,袁粼指着她的手机上那几个字,“菲菲,你真要分手啊,你俩放假之前不是关系还挺好的吗?”她趴在床上,屏幕闪了闪,灭了。安翡并不觉得自己欠他什么,周泓舜人不错,但她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何必吊着人家呢。她把手机关机,闭上眼,想起很多人来。想起安鹤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得那么高,他不需要姐姐的保护,他现在是一个成年男性,他也可以用拳头与世界对抗。她想起父亲,父亲很喜欢两个孩子,毕竟是自家孩子,但他不喜欢妈妈,他总说,妈妈太土气,不会穿衣打扮,带出去让他没有脸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告诉母亲,与安鹤去买菜的那天,厕所里给她送卫生巾的女人,是父亲在外面找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安翡实在是没有任何勇气去问父亲,这两个孩子与他有没有血缘关系。安鹤也看见了,但也仅仅是看见,父母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况且,父亲与子女之间的血缘,也早就被冲淡了。她张眼,袁粼正趴在床上,望见安翡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发呆。她悄悄捏着安翡的头发,气音,“想什么呢,刚分手还没走出来?”安翡晃着脑袋,手机开机,一连十几个电话,都是安鹤打来的。她快速下了床,握着手机去走廊里给他回复,宿舍有的人还没醒。对面声音发蔫,安翡不放心,音量微微抬起来,“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听着不太正常,感冒了吗?”安鹤“嗯”了一声,鼻音很重,对面沉默一会,吸了吸鼻子,听起来是真的感冒了。“姐,你昨天为什么把手机关机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看你也没走远……”“昨天?昨天骚扰电话太多,我有点烦,所以就关机了,你在学校吗?用不用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安鹤拒绝了,正欲说话,身后一声清脆的刹车音,安翡疑心,“你在外面?”她找了件长外套,一边往校门口跑一边穿,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外套的男生,站在校门口。安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才七点多,从他的学校打车过来,少说也得半小时。走近了,安鹤的鼻音更重,还带着黑眼圈,她一手戳他脑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感冒的?”“我没事,可能刚回学校,还有点不适应水土。”安翡依旧盯着他,安鹤心虚,又是摸鼻子又是捏头发,最后承认,自己在她校门口站了一宿。“笨啊,”安翡拉着他的手进了学校,外套搭在膝盖上方,身上还穿着印花的白睡衣,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头发也没梳整齐,蓬头垢面的跑出来。她去食堂买了两杯豆浆,两个包子,刚开学食堂没什么吃的,两个人坐在学校路边的椅子上,安翡咬着包子,腮帮子圆圆的鼓起来。偶尔有返校的学生从他们身边路过,看一眼,安翡习惯坐在路边就吃,没有形象。手机亮了,周泓舜这一宿没消停,断断续续上百条消息,甚至还编辑了小作文,叫她翻了半天信息不见底。身后一声冷笑,安翡偏头,见到的是正在大快朵颐包子的弟弟,周泓舜并不死心,小作文大概是他编辑了好久的,一个接着一个,安翡根本没有任何耐心,瞄一眼就算看了。连续三个小作文,安翡怀疑周泓舜是不是写论文写疯了。安鹤笑声清楚,“姐,他看起来真是喜欢你。”他话音刚落,周泓舜电话也打来了,安翡当着安鹤的面,“我接了?”安鹤微微点头算反应,她倒是很喜欢他现在的表情,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周泓舜迫不及待,“菲菲,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明明我们前些天还不错,你怎么……菲菲你别不说话啊,菲菲——”“姐。”他听着她身旁突兀的男音,“菲菲,你旁边有人吗?”她声音不咸不淡,“嗯,你有什么事,尽快说吧。”周泓舜反而沉默了,安翡放下手机,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她给自己买的有糖,安鹤随母亲不喜欢甜的,她也买了加糖的。反正是自己弟弟,就应该陪自己喝一样的。她偷偷瞄安鹤的脸,要是加糖的不喜欢,他不会说,但是脸上会有反应,可现在倒是一片平静。周泓舜起先还算心平气和,而后声音不断抬高,不开免提,安翡甚至都觉得刺耳。“菲菲,菲菲你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这样,我马上去找你好不好,菲菲……”安翡无奈,“不用了,我知道你平时也很忙,这几天也开学了,你没必要浪费时间——”“菲菲!菲菲你告诉我,你身边是不是有其他人了,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你之前不是还说我人挺好的,我们可以交往看看吗,菲菲……”看来安鹤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是一个狠心的人,只要不喜欢,说不要就不要了。她坐在椅子上,一口咬下去,包子剩下的那点渣倒是没进嘴里多少,手指尖疼的发红。“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对于周泓舜来说,我是不是很像一个始乱终弃的人,说分手就分手。”“为什么?”他给她吹着指尖,“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再说,姐你自己也清楚,你们最后没有结果。”什么是结果?结婚生子,成了家算结果,还是平淡的在一起算结果?安翡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空白的人是自己,感情上五花八门,真正做起爱情导师,就像一个学了哑巴英语的孩子,说不出半个字来。安翡倚着靠背,仰头望天,安鹤揉着她的肩膀,“怎么了?”她笑,“没什么,有点想妈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如果让妈知道我跟周泓舜分了,她应该会不高兴吧,妈喜欢学历高的。”远处路上,一个人的眼神掠过安鹤,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安翡,眼神降低,安翡也与他一同望向自己的腿——白色的睡衣,水蓝色的拖鞋,再看看安鹤,穿戴整齐,谈不上精心打扮,但也足够精致。她抬起腿,半空中晃起来,“你还不回学校,没课?”他点头,“嗯,今天没课,陪陪你吧,想做什么,我陪你去。”“那你能等多久?我去换个衣服”安鹤等她,安翡回了宿舍,给自己简单化了妆,换好衣服,头发也梳得整齐,走出门遇见他。她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卷个头发了。”他摸摸她脑袋,“挺漂亮的,你不用卷头发。”她不信,站在学校的宣传栏前,对着玻璃看自己的脸和头发,手指不断理顺,摆弄发丝的位置。袁粼打趣,“呦呦呦,开学第一天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出去约会去?”她回复:不是约会,跟我弟一起。安鹤一路牵她手,安翡起先试着往外抽,他不肯松,也就放弃了,被弟弟牵着手,好像也不是什么怪事吧。“我要吃那个。”安鹤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辣味冰淇淋,他不许安翡吃辣。“我不管,我就要。”她表情严肃,幸亏周围没有椅子,不然安翡绝对能一屁股坐下,说什么都不走了。“姐。”“我就要。”安鹤没法,只好去买了,递给她,还没等安翡咬下一口,胃里隐约的泛起疼,并不是她在家的那种疼痛,而是细碎痉挛,胃里好像盛满刀片,一下下划着她的细胞。她想起,或许是袁粼昨天送自己的那点牛肉干。安鹤揽着她的身子,将人摁进怀里,这股疼痛一时半会消不了,安翡疼的后背冒汗,还不忘抬起头问他,我妆花了吗?他不理解姐姐的脑回路,将人往医院扯。安翡硬是不肯去,他力气大,安翡疼的浑身无力,闻到消毒水味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梦游到了医院。“不是,你……你还真把我往医院拖啊你……”安鹤在她身边坐着,“姐,那个辣味冰淇淋你幸亏没吃,不然你现在就不是挂水了。”安翡白眼,能不能别咒我。他去打了热水来,还冒着热气,安翡瞥了一眼,他说现在可以不用喝,等温了再喝。他一手握着纸杯,安翡无聊,仰头盯着输液管里滴滴下落的透明液体,一滴滴的数,数到了六百多,也不见水位往下降多少。“凉吗?”安鹤不小心碰到她输液那只手的指尖,很凉,液体进入血管的一刻,她就已经感受到,冰凉,药液刺得血管还有些疼。他一手握着输液管,感觉这样还不够,安翡在原地等着,他出去买东西。路过的一个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随后惊讶道,“老周老周!”安翡心中大呼不好,可是来不及,周泓舜已经站在她面前,看见血似的往前冲,两手紧紧抓着安翡的胳膊,“菲菲!菲菲你怎么了,怎么还在医院挂水……”“我没事。”他的同学离开,周泓舜在她身旁坐下,“我是来看我导师的,他妻子在医院,我原是打算结束后去你学校找你的,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你就一个人啊?”安翡懒得回答他,不断的点头,还是头一回这么大的盼望,安鹤怎么还不回来。周泓舜比她大几岁,也年近三十了,突然与她见面带来的欢喜很快消散,进而开始解决二人的矛盾。安翡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