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擡起头,眼眶竟已有些红。
慕青山:啊?自己演技这麽好,把徒弟自责哭了吗?
“师父,我今日说错话了。”三更扭过头,不去看他。
“没有没有,是师父说错了,我刚都是骗你的,我这不骗你都骗习惯了麽……你怎麽还当真了?”慕青山有些无措。
三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後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慕青山:??作孽了!真把徒弟吓哭了!
“诶诶,怎麽真哭了……”他忙扯过自己的衣袖想去替他擦。
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头才到他肩膀,此时站在那也并没有比他高出多少,他擡手便能触到他的脸颊,三更却有些倔强地别开了脸。
少年还未完全长开,清秀的脸庞带着些柔美,此时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哭得隐忍而克制。
慕青山心疼得不行,简直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他站起身,一把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好了好了,这麽大了还哭呢?”
三更这孩子看着柔弱温和,其实是个性子要强的,长大後更是懂事得无可挑剔,顾春风这些年几乎都是三更在打理,小小年纪便十分老成,也不知今天怎麽又委屈上了。
慕青山太久没见到这种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麽哄他,只好轻拍着他的背道:“眼睛若是哭肿了,半夜看到定是要嘲笑你的,而且还会追着来打我。”
许是他说的这话起了效果,三更颤抖的肩膀缓缓平静了下来,渐渐止住哽咽,有些不自在地挣开慕青山的怀抱,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
“师父,我没事。”他哑着声音,停顿了一会,“我只是,有些想念我娘了。”
慕青山愣了一下,看着三更,捏了捏手指,又擡手摸了摸他的头:“嗯,好孩子,念着自己的娘亲,是好事。”
“已经很晚了,快去洗把脸,早些休息。”未等三更再多说什麽,他轻推了他,将人送出了屋。
慕青山坐回桌前,悄悄瞥了一眼窗外,清月光辉晒在不远处屋檐处的黑影上,如银雪披身,而同样的月色也落在他的指尖。
他喜欢他吗?
慕青山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可自己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向。
他虽然总是和小徒弟们大言不惭地说要给他们找个貌美师娘,但其实,他从未想过要谈婚论嫁,或是认真去喜欢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活多久,也不想耽误另一个人的一生。况且十几岁以後,他除了摸过白露,就只牵过半夜的小手。
当然长大了是不好随便再牵的,自家的白菜要好好护着,再不行也只能让自家的小猪崽拱。
可他确实下意识会去拉惊蛰的手,还跟他睡过同一张床。
他这样,果然会让人觉得他很轻浮吧?
他扯了扯外衣,将自己裹紧了些,不由又蜷起手指咳了两声。
粉身碎骨倒不必,但做人还是要留得清白在人间的。
他们之间不过是因果关联,前世今生又都可能有仇怨未结,他为了了却因果,保住自己的小命,讨好一下大债龙也是应该的丶正确的丶合理的。
他死心塌地做咸鱼十几年,断不可能突然为爱痴狂。
*
翌日清晨,窗前的瓷瓶中依旧换了一枝新的桃花,窗户却是合上的。
慕青山找了半天,才发现惊蛰坐在因果树下。
“你怎麽在这?”
那日之後,惊蛰倒是没再来过落花台。
惊蛰偏过头看了看他,只说:“随便走走。”
慕青山道:“那我们今日去西边的日月山吧。”
惊蛰站起身朝他这边走过来:“你近日身体不好,便不要出去了。”
“不过是有些风寒,今日已好多了。况且这是上次说好了要去的,後面被阿璟的事情耽搁了没去成。”慕青山看向他道,“那边有处大瀑布,你或许会喜欢的。”
见惊蛰还在犹豫,慕青山微微歪了头,弯起眼睛笑吟吟道:“我今日想骑马散散心,你就当陪我去,可好?”
他今日脸上带着倦意,本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笑起来时,便好似将眼尾染上了一抹艳色,如桃花初绽,春色无边。
惊蛰顿住脚步,觉得心口像被很轻很柔的风吹过,带着些酥酥麻麻的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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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师父果然情难自已,情根深种,爱而不知,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