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檀侯倒是相信。
他见识过谢氏的刚烈,若非如此刚烈,也许结局还不必那么惨烈。
但这话又转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若韦缨徽是为报仇而来,那她怎么会和一个对自己兄长使酷刑的男人合作?
孟天郊的话,看来谢世渊在幽州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檀侯只觉一团乱麻,瞥向缨徽,命令:“你说。”
缨徽像被吓破了胆儿,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地说:“是……是王都督,我……我与他在定州时便相识。当年我能被京兆韦氏寻回,还是王都督的手笔。他……他说服阿耶将我送去幽州,为……为得就是以后徐徐图之。”
她唯恐檀侯不信,敢在范炎辩驳前继续胡诌:“他……他说不能……不能让君侯相信十三殿下,非要说那兜鍪有古怪。不……不然若真让君侯携天子令诸侯,他……他怕是再无问鼎的时机。”
一直看戏的萧垣摇晃十二玉骨折扇,笑说:“这怎么还有我的事?莫非我千里迢迢从西京而来,也能牵扯进这里的恩怨?”
第47章
今夜场景逐渐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仿佛牵扯进了很多人,但是乱麻一般毫无头绪。
忠奸难辨。
向来精明的檀侯脸色阴沉,紧抿唇,冷冷扫视过众人。
像在看傩戏,各自戴着面具,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或无辜,或惧怕,或愤怒,都那么真实。
必然有人在说谎。
檀侯看向自己的智囊陈谦,陈谦捋着胡须,眉头紧皱,也给不出建言良策。
他突然发了狠,吩咐左右护卫:“调府卫到这里,如有虚言,立即斩杀。”
话音落地,原本针锋相对的王玄庄和范炎都安静了。
不光他们,其余朝官的神情也变得复杂。
与其说恐惧,倒不如说心凉多一些。
都是追随其戎马倥偬的战将,各自身上都有伤疤,却因一点点未能分解的疑窦就要喊打喊杀。
范炎心中惶惶,习惯性地想要去摸腰间佩剑,却触了空,猛然想起,侯府守卫森严,在来宴席前就卸了剑。
打破这样持续寂静的是陈谦派去后院调查的护卫。
他们带来了一个身着鹅黄舞裙的女子。
她头发蓬乱,衣衫撕裂,绫衣略微敞开,露出的脖颈上遍布血痕,像是遭受了一场刑讯。
缨徽认出了她,正是今晨与自己搭过话的舞姬。
她跪在云阶下,断断续续地招供。
“那毒药是混在脂粉瓷钵中带进来的,是……是……”未来得及说完,她便浑身抽搐,口溢白沫,当堂晕厥过去。
护卫们忙上前扒开她的嘴,却已然来不及,女子已经毒发身亡。
檀侯看着这场闹剧,蓦得,冷冷说:“倒是个烈性的。”
人证亡故,只有摆出证据。
护卫道:“派人去康平坊查了底细,此女祖籍定州,其三年前来檀州谋生。家中已无亲眷,派去搜查康平坊的人说,在她寝阁里发现了不菲的金银。”
随即有人呈上来,十几只金锞子,成箱的银锭,绝非一个藉藉无名的舞姬能挣下的。
殿前再度陷入死寂。
望着这些很有指向性的证据,缨徽竭力忍住不去看苏纭卿。虽然这个局里攒聚了英豪,各有各的手段,但缨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暗桩就是苏纭卿埋下的。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在谋划着要给谢家人复仇,他的仇敌不光是檀侯,还有这个残害忠良的定州都督范炎。
在安静中,苏纭卿提了茶壶,若无其事地走上云阶,给檀侯斟满茶水。
而后,便像个堂倌,侍立在他身侧。
范炎很快意识到,当前的局面对自己十分不利。
真是奇怪,这个十三殿下都跳了出来,就连一直与幽州不对付的孟天郊所陈述的话都是对李崇润有利的。
莫不是他们全都联合到了一起。
他被这个猜测骇了一跳,越品咂越觉得有理,指着李崇润冲檀侯道:“这是个阴谋!从王玄庄献降开始!哦不,从李崇润来幽州祝寿开始!他为什么去年不来?因为那时筹备不充分。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眼睁睁来自投罗网的,定是有后招。这些人就是他的后招。”
李崇润轻哼。
陈谦转向他,混浊的双目中精光内蕴,发问:“李都督就不为自己辩解吗?”
李崇润反问:“这等荒谬之言有何可辩解?依照他的话,莫不是君侯府内外竟都是我的人吗?我都不敢想自己竟有如此神通。”
是了,这黄口小儿登位尚不足一年,后院屡屡起火,众所目睹。如何有本事插手千里之外的檀州内政?
莫非有同党?
陈谦看看孟天郊,一时想不通,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