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酒吧他还是一直往前走,但脚下却明显能看出来并不太稳,酒吧经理在店门口看了很久,茫茫冬夜里那个渐走渐远的背影让他想到失魂落魄这个成语,那个人看起来比这个冬天还要萧寂。
但是打工人就是来挣钱的,经理给他们另一个老板打了电话,把事情简洁明了地叙述了一遍。很快齐珚就赶到了。
齐珚担心宋则昕被监控拍到,一边上楼一边问经理:“在哪打的?”
经理指了指二楼的一个包厢:“在那个里头,我见则哥进去想问问用不用上酒,然後就看见他在里面打人。”
“宋则昕没受伤?”
“没看见则哥脸上有伤,倒是那个人被打得可不轻,嘴角鼻子都流血了。”经理小声地说完後告诉齐珚宋则昕正在休息室歇着呢。
到了休息室,宋则昕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根本看不出是刚刚跟人打了一架,齐珚猜他估计没伤到什麽地方,不然哪能这麽悠哉。
“听说刚和人打了一架,没受伤吧?”齐珚问。
宋则昕举起手背晃了晃,隐约有点发肿:“爷们要战斗,男人要勋章。”
“······”齐珚无语,“你这是发的什麽疯,和谁打的,你情敌?”
“什麽情敌,”宋则昕嫌弃地撇了撇嘴,“和你那个当初的秘密情人打的。”
“秘密情人?”
“任疏朗,装什麽。”宋则昕还在为齐珚瞒自己这麽久而闹脾气。
“任疏朗?”齐珚有些惊讶,“你从哪想到的这个名字,我就提过两三次吧,竟然记这麽准。”接着又问:“好端端的你打人家干什麽?”
“说明我脑子好!”宋则昕气呼呼的,“给全家人出气,下次别让老子见他,不然打不死他。”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早就把对方当成一家人,尽管平时常常斗嘴,但心里还是始终想着对方的。
齐珚被他气呼呼的样子逗得笑出声:“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还打不死他,打死他你能落到什麽好?”
“被家里供起来,我要说我把他给打了,你信不信现在舅舅舅妈就得夸我然後转账8888。”
齐珚从柜子里找了瓶云南白药给他喷手背:“你快打,钱咱俩平分。”
“你想得美,”宋则昕嘶了一声,“哎呦你可轻点吧。”
齐珚忍不住调侃他:“你说你这麽一个大好人,你那个白月光为什麽不喜欢你?”
“……我说咱能说点让人开心的事吗我的好姐姐,我当然比那个秦垣好了,谁知道为什麽,可能因为他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对一定是这样,”齐珚同仇敌忾道,“主要当时你太单纯善良,不会套路,那个秦垣一看就有八百个心眼子,咱可比不上。”
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劲,宋则昕疑惑道:“怎麽说的像我比他笨一样?”
“没有啊,我可没这麽说,”齐珚连忙解释,接着她笑笑,语气也跟着沉了沉,“谢谢你为我出气,但别那麽生气了。”
她很少用这麽正经的语气跟宋则昕说话:“我和任疏朗之间不是他一走了之我伤心欲绝那麽简单的。当时很多事情没敢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很复杂,他是任志宏的儿子,但并不是任志宏亲生的,後来分开也是因为这件事暴露了,任志宏觉得丢脸所以和他妈妈离婚,其实更像是把他们赶走了一样。
“任志宏对他们并不好,他僞善又自私,一直出轨,不然也不会那麽快再婚。任疏朗从小就在一个非常压抑的环境里长大,他很痛苦,却依旧很好地长大了。他细心善良坚强有责任心,这些珍贵的品质都生长在他千疮百孔的人生里,所以我喜欢上他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我哭得那麽难过也有心疼他的原因。”
宋则昕听了齐珚的话後讪讪道:“可我已经把人打了……”
齐珚又被他逗笑了:“没人怪你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下次别这麽冲动了。”
齐珚突然这麽温柔宋则昕还有点不大适应:“我下手轻着呢,最多成个熊猫眼。”
“熊猫眼也不行,大帅哥可不能给打歪了,”齐珚补充道,“但我一会得想办法问问他怎麽样,他要死家里了,咱俩都得完蛋。”
“啊那个,”宋则昕其实不大情愿说,但不说心里又过意不去,“他刚才说了很爱你什麽的,後面没心思听了,反正我传达到了啊。”说完宋则昕把身子扭过去,跟闹了别扭的小孩一样。
齐珚顿住脚步,随後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
下了楼,经理上前问她宋则昕的情况,齐珚让经理放心宋则昕明天晚上肯定还是生龙活虎地跑来喝酒了。经理听後笑着说没事就好。正要从酒吧出去,齐珚忽然回头又看了看经理,经理一脸疑惑,还没问怎麽了,齐珚就折回去,让经理给一个号码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免提里传出,想来接电话的人状态并不好,但他的语气还是十分礼貌:“你好,请问找谁?”
“啊,先生你好,我是10+的经理,今天可能有些误会,所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在此我和10+所有工作人员向您道歉。如果您最近感觉到身体不适,请及时与我联系,10+一定尽全力满足您所提出的任何要求。”
“费心了,我没事,而且我保证不会提出任何要求。”男人说得诚恳,经理不禁擡头去看齐珚,只见她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号码,脸色沉了下来。
经理用眼神示意还需要说点什麽吗,齐珚回过神来,冲他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挂了吧。”
经理得到指示,又客套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
“行,要是他打过来,什麽要……”齐珚顿了顿,“算了,没事了。”因为他不会提任何要求的。
齐珚走出酒吧,一阵寒风迎面扑来,直接冲进了她的眼睛里,吹得眼睛生疼。
她想着任疏朗刚才的话,保证?这两个字有种大义凛然的决心,齐珚哑然失笑,甚至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早该想到的,任疏朗宁可自己浑身是伤也不会给她带来一点麻烦的。
可是任疏朗,为什麽不把你的伤口告诉我呢?你明明知道只要你需要,无论多远多难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但为什麽你那麽早就把我的手放开呢?
为什麽我们明明相爱,却还是错过了这麽多年?
眼底一点一点泛起泪了光,零点终于过去,齐珚二十七岁的第二天就这样在冬夜的寒风里开始了。
任疏朗依旧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