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没有动,只是用带着点疑惑和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视线和呼吸没有丝毫变动。
所以五条悟感到好奇,也觉得有趣,所以他拉下墨镜,用肉眼切切实实地看见,对方的脸上除了浮在表面的厌恶与不耐,还有点像是早就知道如此,面对伏黑甚尔的混账做法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或者说,哪怕是感觉到意外,也很快就接受了。那么伏黑甚尔在他儿子心里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所以五条悟不禁想到,伏黑惠对伏黑甚尔的希望估计是消失殆尽了,哪怕有,也不过就是冰寒笼罩下的那一片静水,不时就会沦陷。
但他还没陷入最后的、彻骨的深寒,还未全然失去希望。
为什么呢?
谁在给他希望?
五条悟并没有直白地解释,他食指一挑墨镜框,圆形镜片的金属边框在他的鼻梁上晃了两下,最后安安稳稳地被扶正,跟着五条悟的脑袋一起转圈。
“不要听这家伙乱说,他可是好、好、好、好久之前,就把你卖给禅院家了哦——
分明他自己都是受不了了从禅院家跑出来的呢。”
“那你们呢,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
伏黑惠扒住鬼舞辻无惨的手,抬起头,有些艰难地看向他。
鬼王的指尖冰冷而僵硬,像是夏日深夜井栏深处的冰,一点一点,但并不刺人,是令人舒服的凉意。
鬼舞辻无惨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低地吐露出一丝低吟,然后将话题抛给了五条悟。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五条悟提出的。
“问他吧。”
鬼舞辻无惨话音刚落,五条悟的声音掷地有声,理直气壮地反驳了伏黑惠。他的双手摊开,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都说了我们不是坏人啦——惠惠酱当然可以自己选择想去哪里啊——”
伏黑惠烦躁地“嘁”了一声,“什么选择,要么去禅院家,要么跟你们走,只能二选一,不是吗?”
“哼、哼、哼、哼,你说的没错啦,所以,选吗?”
“……津美纪会如何?
如果我跟你们走了,津美纪会幸福吗?”
五条悟抬着他那张脸,笑容灿烂,嘴角上扬到能够露出洁白的牙齿。
“为什么没有选禅院家呢?”
“因为这个混蛋就是在禅院家长大的。”伏黑惠的话很符合逻辑,并且有力地让伏黑甚尔膝盖上中了一箭,“我不觉得那里是个好环境。”
鬼舞辻无惨被他的说辞逗笑了,连坐姿都放松了些。
“那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伏黑甚尔没有任何意见,“她要是跟你回去,要么当你的暖床丫头,要么当别的嫡子的暖床丫头,要么…………”
伏黑甚尔确实没什么羞耻心和道德,但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伏黑惠听着,更生气了。
“她是我姐!”
伏黑惠怒气冲冲,稚嫩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伏黑甚尔无赖似的叙述。
像是被逗乐了,伏黑甚尔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脸上是嘲讽似的笑意。
“对对对,姐姐。”
伏黑甚尔时常不着调,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自己。这反而让他有着野兽般的内心,狂放不羁。
“按那群渣滓的想法,能侍奉嫡子可是她们的荣幸,这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伏黑甚尔的表情中透出一丝戏谑,然后是被掩藏在漫不经心的外表下的憎恶。
“毕竟,普通人的女孩,不被扔去喂咒灵就不错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地方…………”伏黑惠咬牙切齿,“所以呢,你们会怎么对她?”
但面对伏黑惠的提问,三人都没有回答,只有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反应。
伏黑惠感觉有些心慌……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非常遗憾地告诉你,惠惠酱。”五条悟像是唯恐伏黑惠不够担心一样,特意捏着嗓子拟出奇奇怪怪的声线,“津美纪并不会跟我们走。”
伏黑惠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伸进来了一柄大金属勺子,肆无忌惮地搅动着本就脆弱的器官。筋膜连带着血一起被拉扯,然后搅碎,像是要夺去那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么!”
敏锐地觉察到伏黑惠的状态不对劲,鬼舞辻无惨收回骨刺,大手包裹住他的两只手,然后攥在手里。他冰冷的掌心里传来不安分的动静,伏黑惠的整个身体连着双手都在颤抖。
“普通人接触咒术界没有好处。”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低沉而寒冷,像是低音提琴的乐声穿过冰山,夹杂着永恒的寂静。
“但是她不用知道这些的!”
“但是她在你身边。”
五条悟声线平稳,像是习惯了凡人的激烈的情绪。但他也不得不感叹,面前这家伙总算有个五岁小孩的样子了。先前死气沉沉又对一切都不抱希望的样子,简直是令人惊叹。
伏黑惠向来聪慧,很清楚地知道五条悟没说出口的那些话代表了什么。
“因为她在我身边,所以一定会被我连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