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见人群中扫过一道旋风,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前排一些人打得人仰马翻。只见杜玉拿着长棍,使棍作枪,一扫一砸间气势恢宏,眨眼间便逼得围攻武者不敢上前,硬是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开出一个真空区域。
枪者,百兵之王也。杜玉虽未曾练过兵器,但基本的诸如守中一线、四平三照常识还是有的。他也不需要太花哨的招式,只须普通的横扫竖砸直点,在他强大力量的加持下便能使得虎虎生风。
杜玉奋力一扫,将几个被占了闪避空间的武者打翻在地,这一击扫过他们胸膛,打得他们伏在地上哀嚎,显然是不能再战了。经此一击,众武者纷纷退了几步,与杜玉保持距离。
杜玉呼吸稍显急促,他表面看起来连汗都没滴,只不过是因为汗液被功法蒸发了,若是有人此时触摸他的皮肤,便能知道他现在体温高得骇人。杜玉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地运转杀法,过往和师叔对练时,都顾忌着杀法的副作用而束手束脚,从未真正发挥过这具身躯蕴含的力量。如今他放下顾忌,毫无保留地运转杀法,四肢百骸中涌现的力量几乎要撑得他爆炸。
在外人看来,他此时的表现已经夸张得无以复加。一百多个优秀武者围攻杜玉十五息不见成果,反被他抢过兵器倒打一耙。
公孙默表情稍显凝重,此时的杜玉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江湖上臭名远扬的女人。他曾在北荒见过那女人,她被整个北荒的顶级武者围攻,也是如杜玉一般看起来毫发未损,一人独战整个北荒的顶级武者。同样的越打越强,同样的无懈可击,同样夸张的力量速度表现,他甚至怀疑杜玉就是那女人的弟子了。
拿过兵器,杜玉进入了节奏,一番猛攻后,气势压倒了众人,只见他身后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剩下的武者在阶梯上且战且退。
“这杜玉……为什么毫发无损?他的身法有如此精妙?”
“这是大梁年轻武者的水平么?唉,我天齐何时才能赶超……”
杜玉心脏跳得极快,他感觉自己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杀法并不是万能的,刚过易折,顺运的无涯功擅长涵养静气,能全天候持续运行;逆运的无涯功却集全力于杀伐,内力消耗速度也同样惊人得很。
他距离大门只有二十多级阶梯,心中焦急,拿过长棍戳向前方失去战意的武者攻去,那人被戳得吃痛,跪倒在地,连忙求饶:“我投降!我投降!”
杜玉不忘颔首:“承让了。”说完棍棒一拨,将此人拨到一旁。
其余人见杜玉如此好说话,再也没阻扰的心思,拱手道:“杜少侠实力惊人,我等心服口服!”说罢就给杜玉让出一条道路。
“承让。”杜玉认真地拱手回礼,丝毫不显骄纵之气。
一时间,通往大门的阶梯上再无阻挠,畅通无阻。杜玉回头看向负手立于高处的公孙默:“国相,我能带走师妹了吗?”公孙默笑了一声:“我还当真是小瞧了无涯门,但你还未能走到底呢,结果犹未可知!”
“这阶梯上都已经无人与我对战,国相难道要反悔不成?”
“你再仔细看看,当真是无人了吗?”
杜玉面向大门,瞳孔微微扩张,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此刻正立于阶梯最后一级。
曹竹秋换了一身鲜艳的红装,身姿挺拔,容颜娇俏似四月花。她长相虽不如李清雅那般惊艳,但更耐看,像是一煲文火慢熬的清汤。她单手负剑,表情复杂地看着杜玉。
“曹小姐……”
“杜玉,你何必做到这一步呢?”曹竹秋语气幽幽。
杜玉发现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曹竹秋身边飘落起红色的花瓣。
花瓣?
杜玉定睛一看,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花瓣,那是曹竹秋尖锐的剑意带给他的错觉。
“曹小姐,我们不必交手。”曹竹秋对他有恩德,杜玉不想和她起冲突。
“杜玉,你既然身怀武功,便应有武道之追求。所谓武道之追求,便是砥砺自身、锐意进取。像这种与对手、自身妥协的软弱之语,休要再提!”曹竹秋从腰间拔出利剑,杜玉注意到她又换了一柄剑,这次的剑不再是难得一见的世间奇兵,而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制式剑。
剑身翻转,骤然间漫天花瓣飘舞,似狂风大雨,又似雪漫高芦,静止的空气猛然间流通起来。
强到几乎化作实质的剑意!好美的剑!
“天齐。倾城剑。曹竹秋。请公子试剑!”倾城剑声音清冷,穿透了漫天花雨,直入心扉。
在曹小姐自报名号的那一刻,杜玉脑中宛若雷霆穿贯,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比如,他得到的公孙若要联姻的消息是假消息;比如,公孙默的态度难怪和他预料得有些不同;又比如,曹小姐一直说的挑战倾城剑原来是那么一回事;还比如……但是,很可惜,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想有多少比如了。
“大梁,莲子镇,无涯门,杜玉。”杜玉微微行礼,摆出《腾云九式》中的起手式。
大战一触即发。
*
时间倒回到几个月前。马恩刚和镖局的弟兄们喝完庆功酒,便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中,他又遇到了“胡大仙”。是的,又。他不是第一次梦到胡大仙了,早在几年前,他的儿子考上秀才前夕,他便去杜家小妹的杂货铺买了一串手珠,说是某位前朝文状元的遗物,供在家里能使考生文思泉涌、笔运通达。他刚供上手珠的当晚,便做梦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人,自称胡大仙,要他明日子时前往烧地,呈上窑鸡两只、米饭一碗、黄酒一罐。马恩是老农出身,最信这些神鬼怪谈,当然依言照做。隔了一日,他出于好奇去烧地一看,发现昨夜贡上的贡品都不翼而飞,只留下空碗空罐!此事不久后,便传来他儿子考上秀才的喜讯,马恩便悄然在家里供奉起胡大仙的牌位了。
“大仙,此次托梦,可有所吩咐?”马恩诚恳地跪在地上。
胡大仙嗯了半晌,才说:“你于明日,带上两罐黄酒,上无涯门找小杜道长请罪,就说……如此如此,可曾明白?”
“大仙吩咐,小人定当遵从!”
第二天天一亮,婆娘便见他提着两罐黄酒往外走。
“老汉,你提着咱家的酒去哪儿?你不是说那两罐要留着咱儿中举再喝么?”
“我这是受了仙命哩!”
“我看你这是酒没醒,发疯!”
马恩嘿嘿一笑,不和这婆娘一般计较。
正所谓:凉灯颤雨梦回时,姑妄言之妄听之,纸上墨花浓欲飞。境迷离,一半儿狐仙一半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