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将目光投向我,看着我一脸无辜的模样,没忍住伸手在我额间轻轻弹了下:“歌尘浪市的弟子年纪比你更小,也不曾见过她们如你这般痴缠模样,实在是让人劳神费心。”
只怪帝君纵容,惯的小孩子一身的坏毛病,偏偏除了他外其他人都只觉得活泼可爱,到头来唯一遭殃的只有魈。
第二日,经由钟离先生之手,我获得了一条漂亮的璃月长裙,以及挂在腰间点缀着金鹏长羽和龙鳞的石珀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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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藏山呆着的日子总是舒心无比,有种小时候回了外婆家後没有爸妈管教的自由感。那时候外公总爱带着我到处乱跑,外婆则对我弄的一身遭的模样全盘接受,我玩疯了,跟山里的野人都没太大区别。
如今再去外婆家玩显然是不可能了,塔菈因我入狱,即便他们不曾出来指责我,但要像从前那样亲亲密密地相处恐怕只能等下辈子。
好在留云真君是个更尽责的长辈,仙鹤高高立在我的身侧,最爱看我拉着申鹤满山遍野地跑,没事也听听我俩凑在一起八卦,然後再拎出从望舒客栈打包的盒饭给我吃。
“本仙定能研制出自主烹饪的法器,待你下次归家,就不必如此麻烦去吃陌生人类做的食物了。”
留云真君这麽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道。
我心里想着望舒客栈的饭其实也挺好吃的,但嘴上还是给足了留云真君面子:“我相信真君,真君是全世界机关术最厉害的行家!”
仙鹤心情愉悦地昂起了头。
我不在的时候,申鹤的作息总是无限接近仙人,留云真君让她同甘雨一样吃仙草喝山露,如今我来了,她也开始配合起我的习惯吃起人类的食物。
“如何,还是正经的米饭更好吃吧?”
我笑眯眯地歪头问她,给她又夹了一筷子肉,平时在山上吃草已经吃得够多了,还是多吃点鸡鸭鹅肉吧。
申鹤点点头,朝我扬起一点微微的笑意:“嗯,味道确实不错。不过修行应遵守清规戒律,师父向来如此教导我,我亦不可沉沦人间百味。”
我撑着脸颊看她,道:“可真君也没说过不让你吃呀,你先习惯嘛,你终有一日是要下山的。或者申鹤有什麽喜欢吃的东西麽?下次让真君顺便带过来。”
申鹤愣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了什麽,目光飘向远方,口中却不自觉地喃喃道:“我喜欢吃的……?修炼总有闲暇之时,孤寂无人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从前在家时吃的那碗面,灯光影啜,烛火摇曳……不丶我不该记住的才对。”
冰雪的神女垂下眼睫,眼眸亦如冰面,但睫羽阻挡了阳光的投射,那由光折射的色彩也随之失去影迹。
“申鹤。”
眼见申鹤情况不对,我赶紧覆手盖在她的手背上,凑近她轻轻搂住肩膀:“没关系,从前的事情都是上一代人犯下的罪孽,无论如何都不该由我们这一代承担。你如今远离人间烟火,在山野清修,自然也不该因他们而困扰。”
申鹤随着我的话语转移向我,我朝她露出温和的微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像申鹤这麽漂亮的女孩子,脸上若是出现了笑容以外的情绪,总是会让人心疼的。”
申鹤握住颊边的手掌,神色怔然。
自家这位体弱多病的小师妹总是能很好的体恤到每个人的情绪,有她在的时候,连师父都能多些生气,漫山遍野的花草被星光闯入的时候,恍惚都能听见植被在欢笑。
可是丶可是——
感受着相比上次已经温暖了许多的手心,申鹤望向眼前面颊红润,不复虚弱的少女,开口道:“可你也还未摆脱红尘的困扰。”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我不明白申鹤的意思。我已经远离了病态的家人,在璃月有钟离先生和留云真君代替了父母的角色照顾我,魈和行允都是可靠的兄长,申鹤自然也是无可替代的姐妹,更别提底下那些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格外亲密的弟弟妹妹们。
哪怕是在须弥,居勒什先生和弗莉达女士也都很关心我,缺失的爱被艾尔海森和赛诺他们一一弥补,我甚至还坑蒙拐骗了一只小狐狸。
我茫然地对上申鹤的视线,问她:“我没有困扰啊,申鹤,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可申鹤对我说道:“从前修行之时,我亦如你一般误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心魔,却又常常在夜间被梦魇惊醒。直到我那日偷偷下山回村,却发现村子荒芜,父亲早已离世,那时我才明白——”
申鹤眼神坚定,怀揣着势在必得的念头:“唯有血缘尽断,才可摒弃过去种种。”
我跟上了她的思路,吓得差点舌头打结:“杀丶杀人犯法,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之前说把艾尔海森打死我还能当是玩笑话,可现在我爹和我妹就在璃月港,哪怕他们对我再怎麽没有感情也罪不至死,这我是真怕申鹤哪天偷偷溜下山把他俩干掉了啊?!
申鹤的脑回路显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我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地才让她堪堪消停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申鹤觉得有些可惜,她还试图说些什麽:“我不是胡说的,缈缈,这是我由自己的经历总结出来的结果。我的话放在这里,只要有一天你改变心意了,我的话永远有效。”
在奥藏山的时候,那位和师父很熟悉的钟离先生偶尔会向她搭话,告诉她些有关小师妹在人间的事情。
在她的心里,师妹的母亲塔菈与自己的父亲是一类人,他们都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对亲生骨肉下手;好在命运庇佑,她们都未死于血亲之手,浴火重生,随後遇到了最好的师父。
哪怕是冷心冷情,清修多年的她都会因为从前的事情频频噩梦,更何况流连于人间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