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听罢也有些难过,沉吟了半晌才道:“阿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这件事情,它太复杂了,我们苏家现在势单力薄,你想查你父亲的事情,我们根本承受不了。”
顿了一声,见慕容桓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他又叹气道:“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伯父可以告诉你!”
说着,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娓娓道来:
“你父亲年轻时是个诗酒风流的才子,他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等名士才俊们交好,曾经是沛王李贤的座上宾,时常受沛王相邀,与一众才子们诗酒交流,遣词共赏,后来还与沛王所召集的一众才子一起注释过《后汉书》,当时的才名可谓响誉神都。
后来太子李弘病逝后,沛王李贤便成了太子,李贤素来礼贤下士,雅好文学,亦可称得上是一位贤王,在当太子监国期间,处事公正严明,亦深得先帝的喜爱,但却与天后也便是当今圣人的关系愈见恶劣,最后竟然因为术士明崇俨被杀一事而涉嫌谋反,被贬庶人,幽禁长安。
昔日被誉为神童的王勃仅因一篇《斗鸡檄》而被先帝下诏赶出了沛王府,之后仕途多有坎坷,而你父亲曾经作为沛王府的座上宾,难免会遭到天后的猜忌啊,又有索元礼、邱神绩这些酷吏极擅罗织罪名,我苏家若是不彻底的与太子一党撇清关系,必会遭到灭族之祸啊!”
听到这里,慕容桓总算明白了,便诮笑着问了句:
“所以,是苏家放弃了父亲,要他离开苏家在外游历,是吗?”
慕容桓这一问,苏庆又垂下了头,叹道:“原本是想让你父亲与邱家联姻的,可是你父亲带回来了你的母亲,若是他早与邱氏女成亲,后来也许就不会……”
苏庆说到这里,看到慕容桓不悦的神情变化,终是止住了话头。
这时,慕容桓道:“章怀太子李贤谋逆在后,邱氏嫁入苏家在先,所以邱氏嫁入苏家,与李贤谋逆之事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慕容桓话说完,苏庆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怎知道章怀太子谋逆在后,邱氏嫁入苏家在先?你知道章怀太子是哪一年谋逆的?”
慕容桓没有回答,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知晓这些?
也许是受身体里另一灵魂的影响吧!
无法解释,慕容桓干脆转移话题,问:“大伯父,我父亲的死究竟与谁有关?你知道吗?”
苏庆又摇头沉默不语了。
见慕容桓紧盯着他不说话,为了缓解紧张又尴尬的氛围,苏庆将目光再次投到了屏风上的那幅画上,但见画中的苏三郎弱小、恐惧且无助,甚至整个人都被罩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面目。
于是他好奇的问:“阿桓,你为何要将三郎画成这个样子啊?又为什么要说苏家也是如此?”
慕容桓轻笑:“胆小,怯弱,恐惧却又无能为力,难道不正是现在的苏家么?”
冷讽了一句后,又道:“我为苏三郎治病之时,有窥探过他的梦境,他有亲眼目睹过周九郎虐杀过好几名年幼闺阁少女,如今周九郎已死,难保查案的大理寺中人不会找上门来向他问话,毕竟他与周九郎也算有过一些过节,是么?大伯父?”
慕容桓话音还未落,苏庆的脸色已是骇然大变。
“窥探梦境?”
你还有这本事?
苏庆魂都快吓没了,满目皆是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承认三郎与周九郎来往密切而且有过一些小过节乃是事实。
“阿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都说了,我用吹眠之术窥探过他的梦境,而且他喜欢梦呓说话,您只要在他床榻旁守一夜,也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哦!”
原来是这样啊!
苏庆刚收回忐忑不安的心神,这时又听慕容桓道了句:“倘若真有大理寺的人来,大伯父,你便向大理寺的人引荐,让我来协助查此案吧!”
第18章御史台最黑的鸦
苏庆听罢愣了一愣,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又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便点头准备离去,又在这时,慕容桓手下笔尖一点,陡地又问了一句:“对了,大伯父与御史台的哪只乌鸦交好啊?可否给我引荐一二?”
苏庆脚下一崴,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敢情她以为满朝文武百官皆是我们苏家的亲戚,你想见就能见?
还引荐?
转念又一想,这孩子从小在山野长大,没有人教她人情世故,说话直来直去,养成这般性子也是苏家不管不顾的缘故。
不能嘲笑!
“阿桓,这话不能这么问,你应该问,大伯父有没有认识的御史台官员?”
苏庆很是耐心的说教。
慕容桓点了点头。
苏庆道:“说起来,这御史台虽然只是个监察机构,里面的官职也不算很高,可在我们大周朝,却十分的能唬得住人,便是一个从七品的殿前侍御史,负责监察百官,风闻奏事,就连李氏宗亲之王都争相巴结,不敢得罪,否则一个稍有不慎,就会被一纸奏章弹骇谋逆之罪,满门跟着遭殃!”
“御史台谏臣素来以耿直公正为名,但现在不一样了,有许多寒微出身之人,靠告密成功谋得官位,他们会根据圣人的喜好望风而行,是非黑白现在已不是那么重要,最近被圣人提拔上来的台院侍御史来俊臣便是其中一位。”
说到这里,终于言归正传:“要说大伯父有没有认识的御史官员,也就认识一个从七品的殿前侍御史刘素。”苏庆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道,“而且还不是很熟。”
这……是不是说了等于没说。
阿姝眨巴着眼,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
苏庆又奇道:“对了,阿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找一位能压得住秋官侍郎周兴的酷吏。”
“哦,要说现在能压得住周侍郎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