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慕宸又看向了慕容桓,“昨日我去拜访过狄相,狄相现在也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已多次向圣人请求致仕,圣人虽未允,但对狄相的信任也不如从前了。”
“为何?”
“圣人现在越信任方士,过去就极其信任明崇俨,现如今宫中又来了一位自称为明崇俨之弟子的方士韦什方,说是可以练制长生不老的仙丹,圣人吃了不少他所练制的丹药,不但气色未好,脾气也越古怪,狄相就曾劝过圣人坦然面对生老病死的天数,但圣人并未听劝,反而还赐了韦什方武姓,让他担任宰相,所以现在圣人对狄相也越疏离了。”
说到这里,萧慕宸停顿了一刻,沉声道:
“据狄相所言,这个韦什方似乎就是来俊臣找来的,现与二张兄弟服侍于女帝身侧,时常还会对朝中一些官员进行诽谤打击。”
听到这里,慕容桓也明白了:“所以,这便是圣人再度重用来俊臣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圣人还需要这一把利刃,而且还因为他带来了韦什方这位方士?”
萧慕宸点头,眸中再次露出一缕忧色。
“临淄王此番前来想要我们去查他母亲失踪的原因,可能更是想拉拢我们一起来对付二张兄弟与来俊臣这个酷吏,这个年少的小王爷看上去心机心沉,没那么简单。”
慕容桓沉默没有否认,事实上,在她第一次看到李隆基时,脑海里似乎就闪过一些画面,那是李灵桓对此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此人非池中之物,前世似乎就是在李灵桓的教导下逐渐成长起来的。
“那我们……”
“今晚还是先去抓那个采花贼,看看他到底是何人?”
……
“殿下,我们就这般走了吗?您不是说,这位萧右相只能为友,不能为敌,可我们却什么礼也没送上。”
马车内,一位小内侍见李隆基一副十分高兴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解的问。
李隆基笑了笑道:“不急,如他这样的人,我们若是送上大礼,反而亵渎了他,他也不是贪受贿赂之人,据我所知,他这几年所做的事全都是打击贪官、为民请命,还曾上过战场,立过战功,圣人给他加官进爵,他反而屡屡推拒,而他最在意的似乎只有一件事。”
“嘿嘿,殿下说的是哪一件事啊?”
“就是他这位妻子,听说他这位妻子身体不太好,若是本王能送上治好他妻子之病的灵丹妙药,许能真正拉拢他的心,但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只有志同道合者方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本王想以真诚来打动他……”
“殿下当真是思虑周全,才智非凡,难怪连黑齿俊那样倔脾气的人,也能被殿下收于麾下!”
提到黑齿俊,李隆基的眼中便闪烁出了一缕骄傲的辉芒,这几年来凭借黑齿俊的父亲黑齿常之在军队中的影响力,黑齿俊已然帮他拉拢了不少才勇之士,而且这些才勇之士大都渗透到了圣人的千骑营中。
虽然大唐对军队有严格的管控,一般皇子开府只有几百人,但他现在私下可以操控的军队已然到达上千人。
这对他来说亦是不小的成就。
……
对于朱七娘来说,今晚是一个不平夜,虽过了宵禁时分,但百花楼中依旧是莺歌曼舞,四处都漂泊着脂粉的气息,以及酒醉客人们的欢声笑语。
朱七娘现在也已有二十四岁,虽容颜未老,但百花楼中年年都有新人进入,她昔时头牌的名声也逐渐快要沉寂下去。
尤其是她现在清白的身子已然不再,年少的时候还会有过一些憧憬幻想,希望能遇到一位有情的郎君替她赎身,二人结为夫妻相伴到老,后来知道想要为人正妻已是不可能,便又幻想着能跟随一位正真善良的达官贵人做一名妾室,此身也算是有个依靠。
后来听说了萧莫宸与慕容桓的事情后,她又仿佛真正的明白,这世间有情且专一的男人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男人并不属于她,而她这一辈子或许都遇不到。
霍小怜曾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便是从此看破了人间真情,也告诫自己莫要痛苦的追求不属于自己的错误的东西。
朱七娘一边拨开着琴弦,一边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待得客人渐渐散去,她才抱着琴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朱七娘,这便走了么?我听说你最近愿意接客了,不如今晚陪陪我怎样?”
一位喝得醉熏熏的大汉歪歪扭扭的朝她扑了过来,吓得朱七娘赶紧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都已经失身了,还清高个什么,再过个几年,青春容颜不再,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还能有今天这般傲气?”
老鸨忙去劝那位大汉,待安抚好了那人的情绪后,又跑回来劝朱七娘:“七娘,不是我不替你说话,来这里的人都是洛阳城中有权有势之人,咱们得罪不起,你沦落到这地方是你不幸,但既然命运已经注定,咱们就得认命。
我知道,这五年前,萧中丞……哦不,现在应该唤他萧右相了,这萧右相常常点名要听你所弹奏的曲子,对你也有几分照应,可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又怎么看得上你这般落入风尘中的女子呢,他现在娶了妻后,更是不到咱们这百花楼里来了,所以啊,七娘,莫要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知道么?”
这不说还好,一说,朱七娘眼中的泪不自禁的便溢了出来。
“我知道,阿娘您别再说了,以后我不会得罪客人了。”
“好好,那今晚你好好休息!”
老鸨走后,朱七娘便点燃了屋中的安神香,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可刚点燃香,似乎想起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又熄了安神香,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忽一人从屋顶落下,闯进了她的房间,吓得她正要大叫,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是我!”
朱七娘回头一看,见来人拉下了脸上的蒙布,竟然是萧右相的那个妻子慕容桓。
慕容桓示意她噤声,她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慕容桓也松开了手,再次示意她躺在榻上莫要动,而待朱七娘躺下后,慕容桓也躺在了榻间,并换上了朱七娘身上的衣裳。
待屋中烛光熄灭之后,也渐渐到了子夜时分,屋外夜空中所挂的明月十分明亮,且今晚是十五月圆之夜。
慕容桓静躺着,果然便听到了有脚步声一步步袭近,临到门前时,似乎还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您放心进去吧!她屋里的安神香,我都备好了,保证能让您满意!”
朱七娘微惊,这分明是老鸨的声音!
难道竟是阿娘出卖了她吗?可为什么从前她竟什么也不知道?
“说起来,这朱七娘身上也算是流着尊贵之血,皇亲血脉,她母亲可是义阳公主,当年的萧淑妃之女。她父亲、母亲参与谋反,圣人甚怒,杀了她全家,她这才落入教坊司,来的时候不过是一六七岁的女童,脑子又磕到了,这才失了忆。”
“我知道她的身世,别废话了,走开!”
“是是,那今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