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股冠盖千古的怒气,排面而来!】
陈静堂的手下都是黄埔系出身,又在洪公祠特训过,老四年纪虽轻,为人却谨慎持重,手下行动组亦是装备精良。
虽然得了放虎归山的授意,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丢目标,实在是不可思议。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杀手已经潜入礼堂之中。
这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礼堂之内,正在举行莎莉丝女士的生日会,只是这生日会实则与慈善会无异,募捐得到的资费将用于小儿呼吸症的研究。因此出席者多达百余人,其中不乏商界名流、荧幕红星。
行动组进入礼堂时,生日会已进行到特别环节,幕布上正在放一部早年录制的戏曲片——
《奇冤报》,除却影影绰绰的黑白二色之外,再无半点灯光。杀手以此作为掩护,遁入人群之中,其目的并不明确,不排除有再行刺杀的可能。
四组长商岭一面率小组潜入,一面特派专员向陈静堂请示,是否控场清查。
陈静堂暂时没有作答。
专员在门外焦急等待的时候,他只是抬手调节了旋钮。
一时间,这间被秘密征用的普通病房里,只能听到监听设备运作时的细微噪响。
卢望山守在门边,来回踱了几圈:“我早说了,老四这个疑神疑鬼的性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人都给他拨过去了,还想着打报告呢?我看,他是恨不得把脑子都拴在咱们处长裤腰带上。”
白舟峻微微冷笑,道:“是,老四是年轻,但他好歹跟了人十分钟,你铁庐山呢?亲自出手,这才缠斗了多久?
我可替你掐着表呢,才五分三十秒,还被人赚去了一刀。瞧瞧这张大花脸,可不就是背着婆娘看戏——丢人又受累!”
“呸!”卢望山道,“这家伙花拳绣腿,路数不正。对了,我记起来一点。”
他伸手搭在窗台上,照着杀手方才的动作,时轻时重地叩击起来。手掌、食指、中指、无名指,手掌、食指、中指。。。笃,笃,笃,笃。。。分毫不差。
这一串动作,是他在交手的瞬间靠肌肉记忆下来的。杀手当时一掌拍在他大腿上,借力翻身腾跳时,手指弹动,下意识地点了三下。
这一串动作不可谓不隐蔽,但他的对手是卢望山——外家高手的肌肉皮肤是会呼吸的,甚至还有足够恐怖的记忆力。
现如今,藏在杀手身体里的本能,就被卢望山分毫不差地晾在了窗台上。
“为什么我说他是花架子?因为他的招式总是很。。。浪费。我从小习武,也从小杀人,最清楚的就是一点,在生死关头还敢拿出来浪费的动作,那就是他身体真正的本能,别想藏住。”
卢望山道,“三次叩击,对,他每一轮交手后,都会开三枪。这是什么?密码?”
白舟峻也沉下了脸,一双细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台。
杀手的生平、来历甚至于相貌体态,都在这三根弹动的手指间若隐若现。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有个低沉的声音道:“板眼。”
卢白二人齐齐一惊,回头看向了病床边!
陈静堂沉默片刻,摘下了胶皮耳罩,道:“有单皮鼓和檀板的声音,杀手离鼓师很近。”
“鼓师?电影里哪来的鼓师?”
“《奇冤报》录制的时间很早,是无声片。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环节也和这出戏有关,鼓师在附近候场。让老四埋伏到鼓师身边,等他行动。”
“是!”
“庐山,带上警察厅的人,把守医院各出口。分一支出去,留给老四应急。”
“是!”
礼堂之中。
四组长商岭一手将枪掖进外套中,立在侧门边。
“怎么样?”
专员压低声音道:“窃听器被发现了,我们暂时失去了杀手的下落。不过,处长上一次监听的时候,他在鼓师附近。”
“晚了,”商岭道,“看来这一次是打草惊蛇了。有没有增援?”
专员道:“有,警察厅的吕副队长被调过来,负责把守礼堂出口。”
“吕副队长?哦。。。是他,带了几个人?”
“四个出口,各二人。”
“还是捉襟见肘,警察厅的人本事平平,我信不过,把我们的人分散进去,一有异动,立刻上报。”
“是,组长!”
商岭点点头,摸黑过去,找了张临近台前的长椅坐下。
人刚坐定,电影就放完了。
这部《奇冤报》很短,原片有所损毁,留下来的仅仅是其中几个名段。
他刚刚一心寻找杀手的行踪,也没太留意,只瞥见有个扮阴曹判官的花脸喷了几回火,仿佛有些惊悚恐怖的意味。
这位名花脸蔡老先生于莎莉丝女士有大恩,只可惜年前就西去了,这才破例放了他当年的录影。此外还特地请来了蔡老先生的嫡传弟子,要照样再演上一段。
候场的短暂间隙里,猩红帷幕没拉拢,背后有不少人来回奔走,似乎在为下一场表演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