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笔名「体验」过无数次死亡,也有笔名真正死亡过。他本该清楚那是什么感受。
生和死的边界无比清晰,在漫长的枯萎中,无数情绪在瞬间爆炸开,恐惧、不甘、愤怒、痛恨、惋惜……接着逐渐被彻底的平静所掌控。
等到彻底迈入「死」的概念,他会自动回到自己的世界,变回「松本清张」。
如果执意要将意识留在尸体中,即将面临的是漫长又无望的延展,仅仅是抵抗空虚都会花光所有的精力。
但这次,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木雕,雕刻得再栩栩如生,那也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接着,大脑传来一阵刺痛。
思维就是在这个时候恢复的,却不是好事。
濑尾澈也觉得自己被放入了一个棺椁,四周有数不清的手抓着他的四肢将他往下拽。
生和死的边界模糊了,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不!
不——!
不————!
手术舱中的濑尾澈也惊恐地睁开眼,他本不该有这样的力气,药物的作用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如濒死的幼兽那样剧烈挣扎起来。
赤井秀一立刻按住他的四肢,不让他从舱中起身。
这不难,青年浑身的力气对于赤井秀一来讲只能说杯水车薪。
但此刻,艰难的不是力气。
濑尾澈也浑身都在抽搐,漂亮的桃粉色头发拧成结,凌乱散开,整张苍白的脸被汗水浸湿,唯独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赤井秀一。
“赤、赤井……秀一……”惊惧又痛苦的嘶哑声音。
赤井秀一无法与那样的眼神对视,如果濑尾澈也现在不知所措,或是对他恨之入骨,那都算是合理。但他的眼里偏偏没有那些,一丝一毫都没有。
莫名其妙的信任。
那个念头又出现了。
——透过我,你在看谁?
接着,金色眼睛中的那股信任在转瞬间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愤怒。
“滚、滚开……你、我不……滚开……”
他在愤怒尖叫挣扎,嗓子里的血沫堵住了声道,只能发出不似人类的哑声。
濑尾澈也无法撼动男人分毫,只能抬手攥住男人的长发,发了疯地往下拽。
他似乎想尽了一切办法攻击,但不管什么动作都没有作用,连引以为豪的头槌也只是在一下又一下地轻贴上男人的额头。
“别害怕。别害怕。”赤井秀一堵着舱门,像是把他连着一起紧紧抱在怀里。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管濑尾澈也有没有听见。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濑尾澈也只剩下了这个念头,他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彻底陷入了混乱,没人能料到针对于神经的药物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对一个能开启多个笔名,并进行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运转的人而言,这已经不是往火上浇油,他本身就是一触即发的烈性炸|药!
破损的手术舱发出提示,手术即将完成。
那股轻微的滴滴声落在濑尾澈也充血的耳鼓宛如在贴着大本钟的巨响。
「我要回去——!!!」
手术舱半裂的绿灯亮起,青年的挣扎停止。
赤井秀一放在地上的手机和地面琴酒兜里手机的屏幕同时亮起。
黑色底页上,线条如贪吃蛇那般在页面弯曲流窜,最终首尾相连,呈现出一个完全轴对称的图案。
一个完整的大脑图标。
也是在此刻,异能「点与线」暴动了——
本该「死去」的濑尾澈也的视野变得七零八碎,他像躺在深坑中,又像是漂浮在半空。
他看见了这一片废墟,地上的血痕被拖长。
他看见暴怒的琴酒持枪指着地上的宾加,又拿出手机,错愕片刻后勾起了嘴角。
他看见长发的赤井秀一沾着血污的脸庞,男人捧着他的脸,低声说着什么。
他还看见了一片大海,看见自己躺在荒无人烟的海岸边,海浪温和冲刷着他身上的污垢,世界安静得像是自由的坟墓。
时间还在流逝,但应该没过多久,因为海边的人居然还有呼吸,心脏也在苟延残喘。
然后,他看见了向自己狂奔而来的身影。
阴影盖住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