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笑道:「嗳哟哟,不怕他恼。别看他现在高高大大,其实才多大,就忌讳这些个!我那个兄弟与宝叔同年,便常来我房内。」
宝玉道:「我怎么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
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那里带去,见的日子有呢。」说着大家来至秦氏房中。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
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便扶宝玉上床睡下,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睡下的宝玉迷迷糊糊中仿佛去到九霄云外,穿过一座石牌坊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而宫门前一女子缓缓走来,此女身段妖娆,髻如云,鬓角如溪,脸带酒窝面若春桃,明眸皓齿、含香红唇,眉心间蕴含金色光晕,一身华美仙衣,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宽阔的衣袖、荷花般的裙摆无风而舞,此等美貌仙姿,天上难找,地上难寻。
宝玉见了此等仙子,忙上前作揖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那里来,如今要往那里去?也不知这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
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想不到你这下了界的蠢物,今日又跑来这里。」说着便领着宝玉进到二层门内,宝玉虽不解也不多问,跟在其身后,片刻间又到一处宫殿,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两边对联写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警幻仙子又道:「凡我〖孽海情天〗的姐妹下界渡劫,皆进此司入此册,这一世命运便都记录在内。」
宝玉看到屋内放着十数个大厨,其中一厨上书:「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宝玉忙将厨内的三本画册打开查看,看着册内每一副画,每一判词,宝玉已觉不妥,正要在细看,却被警幻仙子打断,只见仙子云袖一挥,两人已离了『薄命司』,来至一处庭院,几名仙女迎上来围着警幻仙子,此时的宝玉还在回想刚刚所见,突闻警幻仙子传话,方回过神来,只见有侍女来调桌安椅,设摆酒馔。随仙子入座,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宝玉称赏不迭。
饮酒间,又有十二名仙女上来,请问演何词曲。警幻道:「就将新制《红楼梦》十二支演上来。」仙女们答应了,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
警幻便说道:「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限。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个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料尔亦未必深明此调。若不先阅其稿,后听其歌,翻成嚼蜡矣。」说毕,回头命小丫鬟取了《红楼梦》原稿来,递与宝玉。宝玉接来,一面目视其文,一面耳聆其歌。
宝玉看着原稿,字字句句触目惊心,耳中优美动人的歌曲,却似雷击。原来歌曲与判词所述为同一事,皆是金陵十二钗正册内女子之命运,宝玉已猜出册中所书都是谁,为她们命运如此感到悲痛,更为她们命运如此感到不公。紧紧握住手中翡翠酒杯,待最后一曲终了,酒杯已不堪重负,咔的一声碎成几片,贾宝玉拍案而起,更是将身前桌案一脚踢飞。对着警幻仙子怒道:「枉你自称神仙,口口声声称册中女子皆是你的姐妹,为何要她们有如此悲惨的命运。」
警幻仙子见此微微一笑道:「你这蠢物,岂会懂其中的道理。」
宝玉见她如此傲慢,便冷笑道:「书中常言,凡神道仙家为显示自家地位,遇事便施雷霆手段,不是降灾就是赐祸,让世人毕恭毕敬,我偏要逆了这天,改了这命,让册中姐妹们都摆脱束缚,体验人间极乐,也不枉一世为人。」警幻仙子听完若有所思,一摆手斌退其余仙女,自己也欲离开。宝玉见她要走,想上前制止,伸手去拉警幻仙子,刚碰到衣摆。
警幻仙子喝道:「放肆!」
宝玉还为反应过来,就如刚刚被自己踢飞的桌案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此时整个院内只剩他二人,警幻仙子缓缓走到宝玉身旁,宝玉正要起身,却被一条光滑修长的玉腿踩在胸口,看似柔若无骨却硬是将他从新压得躺回地面。
警幻仙子看着躺在地上宝玉,挑衅道:「你这蠢物,刚刚那股敢与天斗的气势哪里去了。」宝玉没想到警幻仙子仙裙内居然是这等光景,更是从未见过此等美腿,饶是如此还是不服气的一把抓住仙子纤巧脚踝,想将其推开,却也舍不得用力,像是怕弄疼了脚的主人。
警幻仙子见此娇笑一声道:「哟!想不到蠢物对我还怜香惜玉啊,只怕是你使出吃奶的力,也不过是在为我挠痒而已。」说完后便用玲珑小巧的脚掌拍了拍宝玉的脸,本是侮辱的动作,警幻仙子做起来却是无比挑逗,宝玉强忍将那精致的脚趾含入口中吸吮的冲动,便想扭头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