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默了很长时间,只听一人轻响动筷之音。再之後有人起身离座,木楼梯上细微的脚步声远去一楼。
郁流光保持一个姿势,脖子都开始酸。她低垂着眼,一道人影停驻在桌边,穿黑白板鞋,卡其色长裤,她定了一会儿,慢慢地仰起头。
他头顶上方垂下一盏花瓣形的复古灯,光源斜映在他的脸上,是明亮温暖的色彩,但他的双眸中,有如迷似雾般的哀伤。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她声息缓沉问。
裴南星在她对面坐下,一字一语说:“郁流光,你的背影,我看了三十天。”
他身上穿件棉质刺绣短袖衬衫,手臂上那条伤痕因为色素脱失呈现灰白色。
“你没有涂药,没有治疗吗?”郁流光问他。
裴南星锁目看着她,隔几秒,才负气又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就让它留着。”
郁流光别转头,看向墙面的花鸟壁纸。她一下听到太多关于他的“过去”,还没来得及消化梳理,不知道怎样的态度对待他才最恰当。而他留下这条疤,也许是因为她额头上的伤,也许是想让她永远都记住这伤的来由。
“你都听到了?”轮到裴南星发问。
她淡淡点头,犹豫一会才开口,“你哥哥生意失败,就丢下你一个人?”
裴南星转开视线,两只手放在桌下,左拇指不住摩挲右手虎口,半晌才回答,“嗯,公司倒闭,欠了太多债,他扛不住,跑了。他也给我留了一笔钱,还付了一年房租。”
他说得轻轻巧巧,还顺带维护了丢下他逃跑的哥哥。郁流光听的心中沉滞,她望着裴南星,想从他脸上搜寻出过往片段,想看穿他这个人,看清他灵魂的颜色。
十岁那年,郁流光还高高兴兴同父母过生日,吃蛋糕。而裴南星,十岁的裴南星无依无靠,要像大人一样为自己谋生计,为养活自己而拼尽全力。他的生活,当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
“刚才有位查叔叔跟你一起?”她平定思想,继续问。
裴南星点点头,“查广鹤叔叔是美术家协会的副主任,油画家。他在沪城定居,禧德楼就是他开的。我家附近就有一家禧德楼,我哥常带我去。他留给我的钱用完後,我就去禧德楼给他们刷碗打扫後厨,但他们不敢用我,是查叔叔留下我,还帮我申请生活费补助和廉租房。我小学就开始画插画丶画广告海报挣钱,因为我哥那些问题没解决,查叔叔让我取个笔名。我出国留学也是他提议并资助,我用全部卖画的钱还清了当年拖欠的员工薪资丶大厦房租物业费还有借贷本金。好消息,以後我可以堂堂正正公开我的名字;坏消息,我又回归到穷小子的身份。”
郁流光眼底渐渐拢上柔光,语声也温和了些,“你哥哥的欠债,不需要你偿还。”
裴南星眸光泠然,神气倔强,“我不还,我哥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不还,我的名字就只能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打滚,一辈子擡不起头。”
郁流光说不出话,这小半个上午,好像与他共历了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一直以来,她以低耗能状态维持生存,不算开心,但努力着。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和她发生撞击,若无若有,嵌进她的人生轨道。她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开始相融,在这个广大的世界里,她那晦暗的情绪越缩越小。
“吃得出来味道吗?”裴南星看一眼餐桌上的食物问。
“嗯。”她坦诚地点头。
“难道我这个‘法器’在方圆一米内都有用?”他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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