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雨来临
郁流光拖着行李箱去公司,辜含之第一个找上门。办公桌对面,她像研究变异人种般观察郁流光,出声问,“郁总监,那两万块能解你什麽急啊?这几天我想这问题想得觉也没睡好。”
这问题勾起几天前的回忆,郁流光停下手中动作。裴南星,这三天,他没发消息,没打电话,其实在那一天,她就隐约察觉会有这样的境况。
“我送人礼物,缺两万块。”她如实说。
“什麽礼物啊,你也攒了钱吧,这礼物要出动你所有储蓄?送谁啊?”辜含之一连几问,随即大悟道,“噢,是不是那个裴南星?你手下那些小姑娘总念叨他,网上还传你们的恋爱故事,你真跟他谈上啦?”
她脸上焕出聊天吃瓜的神彩,进公司第一年,郁流光“被分手”,从那以後,她不谈感情只爱工作。很难想象,千年铁树开了花。
郁流光无话可答,她不知道裴南星这次会消失多久,如果他一直不出现,她会怎麽办,不得而知。
“这钱等发了工资,过两个月才能还你。”她说。
“不急,我不缺钱,你马上也不缺钱。”辜含之笑望着她,另有深意道。
匡礼琛打来电话,接她外出见商镜宗。夜色渐深,漆黑轿车在城市灯海里奔驰,他不言,她也不问。轿车驶进灯光通明的医院,高层建筑宏阔静肃,矗立于浓夜中。
她心有不详预兆,沉默跟随他去往住院部。电梯停在VIP楼层,她开始发慌,站在病房门口望向匡礼琛。他不露辞色,扭动门把手,示意她进去。
门後是小会客厅,光线明亮。再往里,胡桃木饰面,雾霾蓝窗帘,装潢高级典雅。若不是那张带护栏的病床,她会以为只是来到一间度假酒店房。
商镜宗穿青灰色夹克外套,衣着工整如常,头发一丝不乱。他坐在窗边的长沙发上,听见声响,转过身看向来访者。
尽管他衣冠齐整,可病容无法遮掩,最明显的就是那双眼睛,火焰燃尽般,浑浊无光。他擡擡手,指向身旁的座位,“过来坐。”
郁流光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坐进沙发,心已经跌入谷底。照商镜宗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透露病况,不会把她召进病房。前段时日散落的碎片慢慢拼凑成形。
匡礼琛如隐形人般,避入角落的休闲椅。
“舅舅……”她称呼出声,却问不下去。
商镜宗听到这两个字,干硬的嘴角呵出一声笑,凹陷面颊填进几分亲和,“多久没叫过我舅舅了,早就跟你说过,不在公司的时候,不用喊我董事长。”
“您,生病了?”她沉重问。
他若轻若重地望着她,片刻後才道:“胰腺癌。”
郁流光瞳孔震惊,如遭轰雷掣顶。商镜宗语调轻闲,像闲谈家事般,“五个月前确诊,晚期多处转移,做不了手术。上化疗也是干耗续命,不如保守治疗,趁还有体力,我要把美丘安置妥当。”
他凝重道:“董事会已经通过投票表决。郁流光,明天一早,公司会下发正式人事认命通知,汤杰楷离职,由你就任总经理。”
“我?汤总经理怎麽会突然离职?”她无法消化骤然压下来的信息。
商镜宗注视她,眼中泛起往日的锋利,“他离职的原因,我认为你知道。”
仿似有冷光如镜的刀面在脸前急遽划过,商镜宗洞穿她的思想,也对周围人的行事了如指掌。
他稳如山岳,“郁流光,上次我们谈过的改革方案,由你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实施推行下去。公司暂且交到你手上,匡礼琛会协助你。家里的事你也要处理好,不要留隐患。”
郁流光怔忡接受他的指令,出了病房,如堕五里雾中,仍是意识昏茫。
匡礼琛开车送她回商家,她双目无神,气息不稳问,“还剩多长时间。”
“一到两个月。”
悲怆情绪霎时填满她的胸腔,眼前霓虹迷朦,她好像掉进巨大的丶深不见底的黑洞。十五年前,她遭受过类似痛感,这麽快,就要再体会一次,她已经没有什麽亲人。随後,负疚感笼罩心头,并非没有征兆,但她没有及早发现,更缺少关怀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