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新年
前方车辆排起队伍,红色车尾灯照得人眼花。裴南星转头倾听。
郁流光浅浅呼一口气,“他妹妹跟我同一天生日,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在顶尖管理咨询公司任管理顾问。匡律师他父母都是律师,他妹妹漂亮丶热情丶开朗,男朋友是外企高管。在同事朋友看来,她处在精英圈,人生美好。可某一天,她留下遗书,结束了生命。那年她二十七岁,那一天,匡礼琛参加了他妹妹的葬礼。”
她的声调格外沉缓,为生命的逝去而哀悯,“她离开人世以後,身边的人才知道她有抑郁症。他们不明白,为什麽一个那麽优秀的人会有抑郁症。”
“你觉得他人的生活美好幸福,那是因为你离他不够近。”裴南星说出她所感所想。
信号灯跳为绿灯,後头响起喇叭催促声。他收回神,转动方向盘,独自感慨了半天。
天上黄澄澄的月还在淡照着,那一晚郁流光也说了她的故事,对着槐树。他们三人没有对话,在夜空下,完成了一场深刻的交流。
静了半晌,郁流光说:“送我回商家。”
“回商家?”裴南星不愿意,又磨蹭着不敢说老实话,“後备箱里不是有行李吗,就回我们那。我去附近超市买其它味道的洗发水沐浴露。”
“回商家。”郁流光淡淡坚持。
裴南星挠心抓肝,嘴边的话吞了又吞,忍了又忍。没办法,他还是把她送回别墅门口。车进车库一停稳,他着急贴上她,低着声问,“你觉得我怎麽样?”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他在问人品之类,奇怪了一会明白过来。
裴南星眼波闪动,紧追着问,“你对我不满意?”
她忍着笑,又觉得裴南星终究也是男人,不能免俗。他们对能力都抱着十足信心。她不回答,不想满足他的期待。
下了车,裴南星三脚两步绕到她身前来,双臂撑在车门上框住她,“在飞机上给我发了什麽信息,昨晚喜不喜欢,你挑一个回答。”
她失声轻笑,就是不进他的圈套。裴南星左手臂弯曲,另一手托住她的腰,身体往前一抵,眼里染上醺然浊色,“真不说?不说,那就……”他侧低头向她嘴唇进发,郁流光感到异样,手在他腰侧轻推。他停下来,给自己一瓢冷水冷静,然後软言道:“你说出来,探讨交流,促进学习上的进步。”
郁流光盯看他,“你在哪学习的?”
裴南星转开眼睛,脸上写满了支支吾吾。他话题旁引,“除夕那天我要回沪城,跟查叔叔一块过年。这几天店里忙,我们可能见不了面。”
“嗯。”
她很澹然地回应,裴南星怕她过年孤单,“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沪城,我们住酒店。我带你去逛灯会,好吃好玩的,我们都试一遍。”
郁流光摇头,些微的觉得两人进展太快。而且新年期间她也有很多商务应酬。
裴南星依依不舍,两个人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客厅里,尤白薇恰从餐厅出来。她见到郁流光,凉淡的眼神变戏法般转为热情,笑容可亲迎上来道:“流光啊,舅妈这段时间准时准点去店里上班,没有缺勤过。在家待久了,出去活动活动是好些。”说着蹙眉扶腰,摆出为难的脸色道,“就是我这个腰受不了,老牵扯着痛。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这是腰椎间盘突出,久坐丶久站吧都对腰不好。我可以拿核磁报告给你看。”
郁流光望着她不作声,关斯芮时常汇报尤白薇的工作状态。她刚去门店的时候,全把自己当王後出访,在店长的休息室安坐不动。但郁流光早下了指令,必须一视同仁,店里又有监控,员工们就勉为其难使唤尤白薇。她头几天也适应不了,想尽心思偷懒,後来郁流光砍她的生活费,她才认命收敛。
“流光,舅妈不是不工作,身体跟不上,没办法啊!”尤白薇摇尾乞怜。
“腰椎间盘突出?是大问题。”郁流光道。
“嗳,真是大问题,医生也说要静养。”尤白薇还以为说服郁流光,越演越投入。
“明早去住院吧。”郁流光沉稳抛出话。
“啊?”尤白薇的手僵在腰那。
郁流光往楼梯那走,不容置喙道:“这麽严重的问题应该动手术,我给你找专家会诊。”
“动手术?”尤白薇慌了神,忙不叠跟在後头说,“流光,舅妈是腰疼,但也没到开刀的程度。一星期也就三天,店里的活又不累,舅妈能克服!”
她就差竖起手掌立誓,郁流光哂笑不语。
过几日,来到除夕。别墅里除了张贴福字丶摆上年宵花和桃花树,其它与平常无异。年夜饭郁流光简单吃了几口就退下来,她的手机里热热闹闹,员工丶合作方丶一面之交的行业人士,拜年信息接连不断冒出来。她嫌闹腾,想关掉手机,但,裴南星会打电话来。他早上出发去沪城,这几天他们分别忙碌,没有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