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偃霖,”钱钢苦笑,“这个老不死的之前还假惺惺地来帮我撑场子,其实早就憋了一肚子坏水了。这次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在背後推波助澜,不然耀华也不会倒得这麽快。”
阎译帆沉着脸点点头。他在公司里只是个演员,没有插手过任何经营事宜,想要帮忙一时也无从下手。钱钢反而安慰他道:“公司没了就没了,这下你彻底恢复自由身,应该高兴。”
阎译帆见他不算十分失落,略略放了心,两人沿着绣安里的街道随意漫步。
之前摆满叶莺纪念品和挂画的铺子里,已经看不到那张艳丽妩媚的脸,取而代之印在挂历上的,是个秀气娇俏的年轻女孩。
钱钢用下巴点点那张脸,对阎译帆解释道:“东林捧的新人,你该听过她,舒小曼。”
东林制片是耀华的竞争对手,一直争不过钱钢,现在倒抓住机会扬眉吐气了,听说舒小曼是内定的下一任电影皇後。
钱钢又道:“在给《一世浮华》跑手续的时候,电检会一直推三阻四,我的熟人悄悄告诉我,谢偃霖是东林幕後的出资人。”
阎译帆擡眼望着新鲜出炉的挂历,淡淡笑道:“要知道是这张脸接了电影皇後的班,叶莺姐要气活了。”
在舒小曼的挂历後面,还摆着不少阎译帆的小相框。这个年代男明星远远比不上女明星有人气,能有这些已经算是相当受欢迎了。
阎译帆奇道:“竟然还不把我的相片低价甩卖,过完新年这些大概只能卖废品了,血本无归。”
他进出时偶尔和商贩们打招呼,街边干得久的摊主都和他说得上话,闻言笑道:“小阎先生,您的相片销路好着呢,前段时间有个先生专门带了人来收您的纪念品,挨个铺子的全都收走了,多半是您的什麽狂热崇拜者,我们都等着他再来呢!”
阎译帆诧异地看看商贩,再转头看看钱钢,见对方一副了然的模样,很快明白过来。
“做这些多馀的事……”他无奈笑笑,向前走去,“陆序发疯,你也不拦着他。”
钱钢耸耸肩,“陆大处长自己有钱想要挥霍,我才不拦他,他大概怕你觉得自己过气了,会失落吧。”
阎译帆白他一眼,“我哪有那麽脆弱,再说我也不在乎这些,这些本来就是……”
钱钢咳了一声,阎译帆知道他谨慎,换了个说法:“身外物,对吧?”
虚幻的,飘渺的,副本赋予的一切看上去都无比真实,但他们都知道,这些不是真正的现实。
“不过,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麽不好。”阎译帆扬起头来,呼出一口白气。
“身上的伤还痛吗?”钱钢问。
“差不多快好了,”阎译帆活动了一下手臂,“我真的不太怕痛。”
钱钢转头看看他变得消瘦的脸颊,有些感慨,“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吃不了什麽苦,也不知道……”
他还在措辞,阎译帆连忙打断他,“打住,就咱们两个在,煽什麽情。”
钱钢笑了。在他心里,阎译帆就是个富二代,家族的财富和名声让钱钢下意识以为他没吃过苦,也吃不了苦。这次,他一度以为阎译帆会死在83号的地下室里,受身份的限制,他为对方做不了更多。
那几天他甚至开始憎恨副本,为什麽要给阎译帆这样的角色,为什麽要让自己当个电影公司的老板?还不如让他当个帮派老大来得爽快,大不了把人劫出来。
阎译帆被送到医院之後,对着他说傻话,他有些感动。他是真的希望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一直落雪的申城,阎译帆和陆序能有个好结局。
“一起过新年吧,”阎译帆轻轻说,“还有几天就到了,陆序应该能赶回来。”
“陆序去哪儿了?”钱钢这才想起来问一句。
“覃城。”阎译帆道。
钱钢反应了片刻覃城是什麽地方,随即为他抱起不平来,“你伤得那麽重!出院的时候他不来就算了,怎麽又出差了?”
阎译帆淡然一笑,“他也是身不由己,站里让他去,他怎麽能不去。”
“今晚别走了,”钱钢揽住他的肩膀,“反正陆序不在家,咱们两个在片场摆一桌,一醉方休!”说完又觉得不妥,“……不行,你还有伤,别喝酒了,我让大昌去庆德居买些饭菜回来,咱们自己吃,清净。”
“好,”阎译帆应了,又道,“不过吃完我还要回去,怕琴姨她们担心。”
钱钢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香烟来,刚要点,擡眼看看阎译帆,动作顿住。
阎译帆白他一眼,无奈道:“放心,我已经戒了。”
钱钢点着香烟,吐出一口烟雾,“其实,叶莺没了也好,她和你在一起时太失常,控制不了情绪,早晚会出大事。”
阎译帆沉默了片刻,待到钱钢一支烟吸完,才轻轻一叹,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