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无竭收回始终前倾着的身子,靠在了那宽大的椅背上,他轻轻擡手,便有数名鬼面守卫上前将那左护法连同四名随从一同按在了地上。
“魔尊……魔尊大人,您这是什麽意思?”甘辛伏在地上,略显惊恐地问道。
郏无竭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甘辛,道:“本尊什麽意思左护法还不懂吗?来人啊,取一壶热油浇在左护法身上,本尊正好试试,看这制作‘人犬’的法子到底是真是假!”
一壶滚烫的热油在甘辛那不断的求饶声中浇在了他的身上,瞬间痛苦的哀嚎声丶热油流过皮肤发出的滋啦声回荡在大殿之上,与此同时,皮肉被烫熟开裂散发出的诡异香气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充斥着每一个人的鼻孔。
在这视觉丶听觉以及味觉的巨大冲击下,许白舟只觉胃中一阵翻滚,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见此情景,大殿两侧坐着的那些人脸色似乎更加不好了。
而一壶热油浇下去之後,只见甘辛先是发出了巨大的如同杀猪般的惨叫,而後那惨叫声越来越小,变成了一阵低低的呻吟,最後完全没有了声息。
一个穿着与其他鬼面守卫略有不同,似乎是他们统领的人上前探了一下甘辛的鼻息,而後上前一步禀道:“尊上,此人死了。”
“死了?”郏无竭那两条形状较好的剑眉一立,暴怒道:“三岁小儿都忍得,他这麽大的人怎麽搞一下就死了!”
“尊上,”那守卫统领的语气间无任何起伏,他平静地答道:“此人先前说,是用热水浇灌,而尊上您用的,是热油。”
郏无竭闻言怔愣了一瞬,先前的狂暴怒意瞬间收了回来,“是吗?”而後他做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情,似乎真的在回想甘辛之前说的是热水,还是热油。
片刻之後,郏无竭一摆手,似乎对甘辛完全没了兴趣一般说道:“算了算了,把他擡下去,真是晦气。”
守卫统领应了一声,便遣人擡起死透了的甘辛向门外拖去。
“哎对了!”郏无竭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出言叫住守卫统领,“把这儿弄干净之後你派人去一趟那个什麽鬼哭狼嚎教,给我挨个浇热水,本尊倒要看看,这人身上,是不是真的能长出狗毛!”
那守卫统领办事十分利落,不消片刻大殿之上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刚刚那血腥残忍的一幕从未发生,寿宴继续照常进行。
因为甘辛的凄惨下场,让那些等待进献寿礼的人们更加恐惧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在这魔宫里丢了命,皆缩头缩尾不敢向前。
而郏无竭显然没有那麽好的耐心,见许久无人上前拜寿,他一挥手便将手中的杯子摔在了衆人的脚边,怒声道:“继续啊!”
一个衣着讲究,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被七手八脚地推了出来。
那男人似乎并不想出头,但已经被推了出来又没法退回去,只得站在大殿之上抖成了筛子。
“你是何人,要送本尊什麽东西?”郏无竭的身子半靠在椅子上,他随意地玩弄着手上带着的一枚骨戒,垂眼看向那男人说道。
“在,在,在,在下……贾良平,乃江南商贾,今,今,今日……”
这贾良平说话实在是费劲,听得郏无竭更烦了,他挥手道:“直接把东西呈上来!”
只见那贾良平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而後朝身後招了招手,便有两个一人之高的青瓷花瓶被擡了上来。
“两只上好柴烧青瓷,献给魔尊大人!”贾良平拔高了声音,向郏无竭鞠躬进献。
郏无竭身体前倾,确认了一下那的确是两只青花瓷瓶。而後双眉一皱,道:“就这个?”
“啊。”贾良平连连点头道。
郏无竭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两个瓷瓶,那探究的眼神让贾良平冷汗直流,就当贾良平似乎立刻就要坚持不住,双眼一翻昏死过去的时候,郏无竭终于将身体靠回了椅背上,笑道:“还挺漂亮的。”
贾良平顿时松了一口气,“魔尊大人,这花瓶乃是我特意前往龙窖,找了当地最好的师父定制,又亲眼看着它起窖的。我敢保证,这对青瓷花瓶,放眼整个上阳大陆都找不出第二对!”
“哦?是吗。”郏无竭挑着眉看向贾良平说道。
“千真万确!”贾良平拍着胸脯说道。
“好啊。”郏无竭看着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的贾良平说道:“本尊平生最爱美丽的事物,但足下可知,那些美丽的东西,它们最为动人的一刻是什麽时候?”
“这个……”贾良平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小人不知,还请魔尊大人赐教。”
郏无竭看着那对青瓷花瓶,缓缓说道:“它最动人的一刻,便是,被毁掉的那一刻。”
话音刚落,只见那守卫统领一刀挥向那其中一只花瓶,花瓶从刀锋处断裂,其上半截落到地上摔个粉碎,下半截也在巨大的冲击下倒了下去,切口正对着殿前等待进献寿礼的衆人。
一股恶臭从那花瓶中散发出来,飘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许白舟站在人群中,看着从那黑漆漆的瓶口中,慢慢地滑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一具四肢萎缩,没有头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