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景池还是沉默,高泽洋说:“不是你的错,走两步弯路很正常,每个人都会。”
高泽洋拿着录音笔走了,周景池看着那束花渐渐远离。树叶缝隙中的微小雨点落到书页上,像一串弥漫的省略号。
世界在愈来愈大的雨声中离他而去,住院部的灯彻夜不息,不是病房锁住昏迷的赵观棋,是偌大的天地囚住周景池。
整整一本安徒生童话读完了,赵观棋没有醒。
凛冬渐临,梅市的艳阳天会越来越少,他不能再等了。
夜半,毫无虫鸣,万物寂静,周景池搬着三级升降梯潜到病房背面。
听韩冀说赵观棋最近换到了三楼病房,他要爬上去。
楼距不高,外沿有不少可以落脚的地方,晚上病房内应该没有人,他成功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放好楼梯,正当他爬到二楼窗外时,楼下出现了个惊声尖叫的女人。周景池惊悚地回头,那个女人正扶着他的梯子一脸惊恐:“你这是做什麽啊!快下来啊!这好危险的。。。。。。”
“嘘——”周景池连忙将食指抵到唇边示意她安静。
可那个女人就好像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儿地劝他下来。二楼窗边病人家属的头伸了出来,于是又一个男人开始惊声尖叫,男女两重奏飘荡在医院上空,周景池被冲出来的保安叉在地上。
脸杵在冰冷的土里,周景池後悔出门没看黄历。
不知道要做什麽解释,他心死了,像头年猪一样任两个保安按着。那个最开始尖叫的女人把楼梯踢翻下来,差点砸到周景池的头,又大叫了一声。
周景池合上双眼,希望一切是自己的幻觉,更希望这位穿着皮草的女士不要送他去派出所,他还要见赵观棋。
“你们快松开啊,没看见人受伤了吗?!”皮草女士大喊大叫着推攘开了保安,在周景池面前蹲下来,“没事吧,啊呀你没事儿吧?”
没你的话应该一点事儿没有,周景池在心里想。
他挣扎着爬起来,左手使不上力,又跌了一遍在地上,皮草女士扔下手里的LV把他架起来。
“出血了,你爬那麽高好危险的,我同你讲是要你的安全。”皮草女士絮絮叨叨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那些保安像是认识她似的,很快退走了。周景池心安了一些,他还以为要被抓走。
“我带你进去换药好伐?”皮草女士捡起包拍了拍,“我叫许朵蕤。”
周景池看着那只带着手套又沾着泥土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啊。”许朵蕤语气轻松,像没事儿人一样伸手替周景池拍走衣服上的灰尘杂草,“你叫什麽?”
“周景池。”
许朵蕤忽然愣了一下,又很快绽开笑容:“啊呀,是你啊,你就是周景池?”
“名字好好听哦,人也好看。”
周景池摸不着头脑,怎麽好像又认识自己了,他试探着问:“你认识我?”
“你是赵观棋朋友?”
“跟我进去换药就回答你哦。”许朵蕤笑得狡黠。
伤口的线崩开了些,沁着血,不仅如此,还有些发炎的征兆,一看就没有好好遵医嘱换药。周景池在诊室被医生骂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炎症不可小觑,周景池被半胁迫着挂两瓶药水,许朵蕤竟一直跟着,没有走开。护士扎完针,周景池立刻道:“可以说了吗,药已经换好了。”
“你说说你们这些小朋友啊,自己对自己都不上心呢,还挂念别人。”许朵蕤拿了唇膏出来抹,边说,“你这样爬进去,不是给赵观棋添堵呢嘛。”
“他醒了?”周景池身子都绷直了。
“没啊。”许朵蕤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不过你半夜爬上去把他吓醒的概率应该蛮大的。”
“。。。。。。你知道我和他的事情?”
“闹翻天了想不知道也难啊。”许朵蕤冲他笑出声,“你不知道那个场面。。。。。。现在赵观棋家里你可是大明星了。”
“他被打了?打得厉害吗?”周景池心切。
“打倒是还好,就是和他爸出柜说的话有点冲。”许朵蕤盘旋一阵,还是决定说出来舒缓一下气氛,“我告诉你,你乖乖吊完盐水?”
再划算没有的买卖,周景池点头。
那天说来也不长,闹剧是从主厅开始的。赵蕴和被赵观棋那一巴掌打得气愤又魔怔,一连几天闭门不出。周照从外地回来那天下午,看见赵观棋和赵蕴和各喝各的茶,泾渭分明。
周围聚了些小孩子凑热闹,赵观棋脱口而出喜欢男人,并强调已自行和曹小姐取消所谓谈好的事宜。赵蕴和怒不可遏,全然不顾当场有多少亲戚在场,摔了杯子就扬声教训赵观棋。
赵观棋稳坐钓鱼台,赵蕴和最後说:“你顶着这个姓!当我的儿子!我供你吃穿用度!要你结个婚要你命了还是要哪个什麽什麽池的命了?!!”
赵观棋面不改色道:“那我改姓,我以後叫周观棋好了。”
赵蕴和捂着心口面色铁青,一旁的周照见状搅混水道:“几个意思,爱上我了。”
赵蕴和哆嗦着手看过去,周照立刻撇清:“别看我,我可没撺掇他啊。”
赵观棋当着要厥过去的赵蕴和接腔:“我男人比你好看多了。”
许朵蕤在长椅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氛似乎也没有那麽压抑了,周景池脸红成一片:“谢谢你讲给我听,不过。。。。。。你怎麽知道这些,你是他亲戚麽?”
“我是他嫂子啊。”许朵蕤歪着头答。
没想到是周照的妻子,周景池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不自觉坐直背,发现又有些冠冕堂皇,只好扯了扯衣角挤出一句:“嫂。。。嫂子好。”
“哎,把我叫老了。”许朵蕤一甩头发,忽地站起来朝门口看,“这边这边!”
周照一身西装从输液大厅的侧门进来,打眼看见许朵蕤身旁的周景池。他罕见地顿了一下,这才几天,人瘦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