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少成多,你要是这样,不如直接进石窟找个台子坐上去当散财童子算了。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挣的钱还赶不上花的多。」杭柳梅说着都替他着急。
老姜挠了一把头发,望着她的眼睛说:「啊?可是我也没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呀。」说完不知道为什麽脸就给红了。
杭柳梅突然注意到老姜的发型理得不错,鬓角整齐,头发三七侧分,前面的一绺长长了,但长得恰到好处,被风吹到眉毛前又多了几分潇洒。
老姜真是个齐整人,相比之下自己今天这打扮不太好看,尤其头发被绣春姐给剪得一边长一边短——她那会着急剪完好去给莺莺喂奶。杭柳梅拉起他的袖子,把钱塞到他张开的手掌里,趁他没反应过来撂下一句「反正你把它收好」,就跑开了。
一口气冲回屋子,杭柳梅把头发披散下来对着镜子细细地修理,自己给自己剪头发拿不住轻重,一个没注意就剪多了,只得把其馀地方也配合着剪短,最後一头及腰长发变成齐肩发。祁绣春抱着孩子进来大喊:「哎呀你怎麽自己乱动,头发这麽短编不了长辫子了!」
杭柳梅委屈地转过身说:「之前的头发乱七八糟,编了辫子也飞出来好多碎头发,不修怎麽办呀!我好不容易剪成这样,还是很难看吗?」
祁绣春看她垮起脸,走到她身後抓起头发比划着名安慰她:「谁说难看了?短有短的好处,不编辫子可以扎马尾巴,也可以梳蝎子尾,就这麽披着也可以,有咱这脸蛋咋样都好看!」
杭柳梅勉强被安慰好,从此就把头发披下来,时间长了发现这样太干扰她画画,有的时候就用手绢束起来,想着哪天乾脆剪成短发算了。
这天从石窟回来,杭柳梅打好饭找了个空桌子正吃着,老姜端着碗在她旁边坐下。
「你把头发剪了啊。」他盯着碗,头也不抬,似是随口一说。
「嗯,太长了洗头发费事。」杭柳梅有点沮丧,是不是剪坏了,大家都注意到了。
「剪得挺好的,清爽丶利索,适合你。」老姜说完往嘴里刨了一大口白菜。
杭柳梅被他这麽一夸,不知道该回什麽话,就拣着土豆片细嚼慢咽地吃。老姜在那边吃得倒快,眼看碗就要见底了,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只绿色的发夹放到她这边:「这个是顺手给你带的,你可以那个,用它扎头发,这样就方便了。」
第三十六章心照
杭柳梅经常用那只发夹把头发半扎在脑後,大家都夸好看,问她在哪里买的,她没好意思说是老姜送的,老姜也从未向他人透露。後来每逢见面,两人擦肩而过,杭柳梅都感觉老姜会在她背後转头看她,而她也因此每每都不敢回头。
夜深了,绣春姐和莺莺已经睡着,杭柳梅却破天荒地失眠了。她借着月光拿起发夹端详。它是春天嫩草发芽的绿色,敦煌常见的杨树榆树那样浓重的绿都不像它这样清新。
发夹是细长的椭圆形,中间还印着花色,三朵七瓣花围成一簇。杭柳梅去县城丶去兰州丶甚至在西安都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老姜一个大男人是从哪买到的呢?
整个屋子都蒙着一层白色的月光,杭柳梅的手里拿着一个秘密。她想与人分享,但只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心跳也跟着放慢了,把发夹放在枕头边,转过身就那麽睡了过去。
刚开始临摹是从单个形象开始练手,然後才能慢慢上手临摹整幅壁画,杭柳梅最近都在98窟工作。这是晚唐五代时期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的功德窟,也是家族窟。
这座石窟的主室中央设佛坛,四面墙壁上绘有大型经变画,特别之处在於甬道和主室四壁下方的二百馀身供养人像。杭柳梅计划从东壁南侧于阗国王李圣天及其夫人的供养画像入手。她立好画架後并不着急动笔,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壁画的细节。
于阗国王头戴冕旒,身着衮服,眼神虔诚祥和,嘴角一抹恭敬的微笑。他的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捏着一只宝花,左手将香炉端在胸前。衣袂上绣有飞龙,与宽袍长袖下垂形成的褶皱自然融合。宝冠丶香炉丶戒指和刀柄皆以青玉点缀,即使是最不起眼的衣角和戒托,也被蛛丝一样精致的线条描绘得清晰可辨。
难怪龚老师说这处洞窟的历史研究价值很高,看来要在这好好磨上一段时间了。
「大朝大宝于阗国大圣大明天子——」有人在她身後念出墙壁上的供养人题榜。
杭柳梅转身道:「老姜,你怎麽也在这儿?」
老姜抱着胳膊走到她旁边,眼睛看向斑驳的壁画回答:「所长安排我们接下来着重抢治这座石窟,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空鼓了。这些泥制的地仗层撑了这麽成百上千年,确实已经很难了。再这样从岩体上分离下去,将来壁画和岩体的空隙越来越大,一旦遇上地震或者大风,壁画很可能整片脱落。」
「还有这儿的起甲,」老姜的手指着一处鳞片般分裂,边角片片翘起的壁画,「这一片壁画白粉层和颜料层的龟裂将来也会脱落得只剩泥层。」
一道阳光照射在墙上,杭柳梅看到空气里飞舞的尘埃,伴随着老姜的话音,壁画似乎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化为粉末消失。
「绣春姐也和我说过莫高窟老得不能再老了。这些都是它的年轮,树的年轮是从里向外一圈圈扩大,而莫高窟的年轮是从外向里一圈圈变小,等它长满就留不住它了。老姜,你也快成半个专家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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