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颤动眼眸低垂,简单吃了两口。
夜里温度低,後院缸中的水凉得牙颤,瓜瓢倾泻飞溅,手浸在盆中,五指冻得没有一丝血色,幽白如雪,清寒如霜。
男人的目光在挽起衣袖後露出刀痕的小臂上停留一瞬,抿唇不语,用干翘磨边的布巾擦去水珠,行至卧房合衣躺在床上。
夜里静悄悄的,偶有犬吠远远传来,顶上四四方方的床幔成了此时唯一的景,角落的蛛网没了蜘蛛歇息,也不过是飘零的残丝,一团孤寂乱线。
男人木然睁着眼睛,他心口被人挖去空了一块,怔怔然望着头顶,看月光从淡转盛,又渐渐消弭在晨光的轮转中。
一夜如静潭死水般淌过。
连着几日皆是如此,白日在院里呆着,看树叶枯萎看风吹花落,扫地僧一样拿着扫帚便是一整日。
只是经过院里缸啊盆的陶瓷,圆滚的器皿承受不了时常絮乱不稳的灵力波动,时不时爆破几个,溅起一滩滩积蓄的雨水,打扫过的院落又是狼藉一片。
裴守卿赤手捡拾碎瓷片,目光比冬日凌冽的寒风还要淡漠。待天色渐暗,合衣睁眼等下一轮晨曦。
似乎所有的情感随着心底缺失很重要的一块版图消亡丶凐灭,留下一滩阴暗发臭的泥沼,冒着泡将养着各式各样的意识鬼怪。
浑身无时无刻难受得如蛇蚁啃咬,心头背负着重重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时间对于裴守卿而言,漫长得可怕。
直到屋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
“兄长!兄长。”
裴守真被结界拦住进不来,只好在门外喊。
“啊,裴郎中回来了吗?”
“什麽裴郎中,那可是裴家家主。”
“那现在还看病吗?”
“你脸可真大!”
倏然,结界内部出现一簇青光。
裴守真眼睛透着喜悦,还好他时常派人过来照看,不然兄长回来了他都不知道。
等结界打开,他一定要好好找兄长聊聊,为什麽他给兄长发喜帖他都不回信!哼!休想以後第一个喝上他的喜酒!
青光接触结界,却并没有让结界消散,大门依然紧闭,未如裴守真愿,毫无芥蒂的敞开迎接胞弟,而是附加其上屏蔽外界声音,留里头一个清静。
“兄。。。。。。”
裴守真张大嘴巴,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道闭门羹。
不是吧……
裴守真咬牙,他气鼓鼓的钻进马车。
都多少年没见了,见一面怎麽了,关门关门就知道关门!甚至为了不听他的声音额外加一层屏障,至于嘛!好好好,就你厉害,要不是打不过你,高低我得破了结界问上一问是什麽意思!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越想越气:“阿楚!我们走!”
“家主,真走啊?”
阿楚不确定裴守真是说气话还是来真的,出门前他是见着裴守真兴奋又纠结的挑选衣服,最後选了一件瞧着稳重的暗色,催着车夫一路急驰赶来。
“。。。。。。算了,明天再来。”
裴守真用脚趾头都能感受到此时兄长的心情不太好,他还是别触眉头了。
既然回到人界,大抵是不会再离开了,日子还长,他就不信他天天来,兄长还能一直不理?
热闹急吼吼的来,又如同潮水一般散去。
可惜裴守真第二日注定扑个空。
“好徒儿,你叫为师好找!”裴守真刚走,乐游原凭空出现在院子中。
他一眼瞧着木头一般坐在地上的人,伸手去扯他起来,怎料手下扑了个空,裴守卿原地消失,乐游原重心不稳差点栽倒。
“你呀你。”
空间术对他而言可没什麽威胁,他就是利用空间术找来人界的。
院中簌簌掉落树叶,乐游原眼观六路,眼珠来回扫视。
树叶丶花朵丶虫蚁,任何一处他都没有放过。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佛语相通,万物皆如此。
“找到了!”
乐游原一个空翻,双指成剪,稳稳夹住身後飘落的桂叶。
“啊!怎麽还兴带电!”手指被麻的一瞬间奇痒难耐,乐游原吹着胡子不乐意。
“好徒儿你快出来吧。”
四下空空,无有人应。
“宗门大比已经开始两日了,你再不去,可就错过了。”
好,没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