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福陀山到了嶂磐山岭地界,山高峻险丶气流混乱,是隐藏秘密隔绝搜查的天然屏障。
狭窄的石窟自上而下投射出一丝微弱光线,绕过十二处相似的拐角,一处豁然开朗的山洞出现在眼前,山洞顶部空间稍小却足够高耸,底部范围宽敞,还有一条清澈如许的水流淌过。
山洞内临时放置了一些吃住器具,像碗啊盆啊,还有一座架子床只是至今没被动过。里头大多数都是用于疗伤的药用器材,切药刀丶铁药碾丶研钵丶炒药锅等府里能搬的裴守真都搬来了,只是药材得按需分时段送过来。
山洞中筑起巨大的结界,加注了裴守卿本命神识,外人只能看见结界上流动的青光色泽,它是裴守卿的私有物,不容许别人往里面窥见一分一厘。
“兄长。”
洞中没有人,裴守真不敢高声呼唤,生怕他的一点儿声音影响结界中的治疗。
过了良久,结界从里破开一线,走出一位长满胡茬男人,他眼底青黑,绸缎般的黑发掺杂不健康的白,可是比他突生的白发更为让人唏嘘的,是他苍白失血的脸和一双浑浊无光的眼。
他不像医者,他更是病人。
“大家主,药……”
阿楚盯着男人几乎削成骨头的十根手指,话哽在嗓子里,立马噤声。
裴守卿端起一碗早已冷掉的汤药,大拇指压在碗沿一饮而尽。
黑黢黢的汤水流动间散发的气息,连同结界正在合拢的缝隙里都带着一股浓郁的腥味,两人不由眉头皱起。
“不会吸引山里的野兽吧……”
血腥味实在过重,阿楚小声问,心有隐忧。眼下正是野兽妖怪横行的时候,别防了人却没防到妖。
裴守真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兄长。只是不必回答,那日正巧周围出现了几只被吸引过来的野兽,野兽俯下脑袋,正准备拿舌尖儿尝一点儿流散在地的鲜血。
兄长暴戾震怒,好似侵犯了他的所有物,一。夜间连同周围十几座山峦里有罪的没罪的,开智的没开智的生灵,全部杀死。
他眨眨眼咽下真相,没说话。
取了药,裴守卿拿近眼前翻看成色。
之前裴守真以为是山洞环境过暗才导致兄长视力减退,看什麽都得拿到近前才能看清。于是自作主张取来几盏灯火,结果火光亮起的瞬间就被一小块石头击灭。
接骨根只有桂城才産,这也是为什麽裴守卿放弃修真界的环境改道来人界为祝胭救治的原因。他试尽了灵丹妙药,可是没有一样有用,他对几乎断裂成粉的骨头束手无策。
好在接骨根让他看到了一点儿希望,只要有效,祝胭支离破碎的身体就有希望……
他受够了一次次救治又一次次无效恶化的情况。
接骨根拿铁药碾碾成粉末,为了保证每次颗粒大小一致没办法假手他人,颗粒越细效果越好。
阿楚守在洞穴外面,裴守真则蹲在一旁看兄长制药。裴守卿脸上看不出喜怒好恶,只是日渐加深的疲惫堆积在他眼眸里,任谁见了都会心疼,更遑论结界里头昏迷的那位,只是可惜,那位没醒过,一次都没有。
“……嫂子,还丶好吗?”
裴守真往常不敢问的,若是有好转,他兄长能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裴守卿睫羽微颤,血丝交织的瞳孔里积压许多裴守真看不懂的东西。
也许他不该问的。
“要是丶要是……我是说,嫂子很快就能痊愈的。”
裴守真收回“要是”的假设,不可以有这样的假设,嫂子一定会好,他要坚定的站在兄长的立场上,给予他最大的帮助和支持,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只有这样,他的兄长才不是一个人硬抗。
话说回来,要是真的没有嫂子,他都不敢想象兄长会变成什麽鬼样子……
药锅沸腾白雾缭绕。
呈出冒着热气的汤药,裴守卿将结界打开只容许他一人进入的缝隙,身後望去,他脊背颓然。那个特殊的人垂危,他也宛若快要抽干水分的花,残败的于风雪中踽踽晃摆。
“嗯。”
一个气音嘶哑成碎在地上的瓷片,刮得人生疼。
裴守真大着胆子朝未合拢的缝隙中望去。
上万片巴掌大小的羽毛组成庞大的身躯,那些羽毛或断裂丶或弯折,大多数只馀下半截,或只留短小带血的羽根,混着深浅不一的血黏湿的混合在一起,像将死的鸟儿落入血色泥潭,从几乎死寂的躯体中感觉不到活着的气息。
不会已经……
裴守真捂紧嘴不敢深想。
倏而,他与结界内侧过头的男人对上视线,视线相撞,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对面眼帘下压,血色瞳孔带着强烈的警告,好似幼弟看的那眼已然犯下天大的罪过,不容侵犯的威严穿过结界迎面袭来,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裴守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反身拉上阿楚狼狈遁逃,雷光循着踪迹追上两人,阿楚跑在前头拐过转角,裴守真慢一步,且至始至终都对兄长还抱有一些不切实的亲情幻想,不至于真伤他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直到臀部被雷击中麻得一个趔趄,人没站稳,往山下翻滚而去。
不是,哥,嫂子肯定活得好好的,但是你弟我就不一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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