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便有这样的例子,皇帝痴迷做木工,将政务交托给亲近大臣和宦官,他的木工做得精美异常,朝堂却被折腾得千疮百孔。
四王爷自然不至于这般极端,毕竟他监管户部得力,办事也一向沉稳可靠。但皇帝必定也会考虑这方面,若四王爷表现得没有丝毫上进心,皇帝恐怕也多有顾虑。
四王爷:“你的意思支持我与五弟相争?”
“争自然是要争的,但不能与五王爷针锋相对。”薛虯说。
这话把四王爷绕懵了:“你的意思是?”
“下臣认为王爷可以适当展露野心,但这个度须得好好把握,绝不能表现得过于强烈,且不能行事偏颇,与五王爷明争暗斗更是万万不能。”
野心也是分很多种的,有人有野心但不多,对皇位感兴趣,但不会费很多心思谋划,只踏踏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若能上位自然高兴,不能也不会多么失望。
还有一种便是野心十分强烈,不惜一切手段都要达到目的。
薛虯认为四王爷应该做第一种,这样的人只会引起皇帝注意,却不会引起戒备。
至于其他皇子会不会戒备他?
——以四王爷如今的力量,并不至于害怕。
四王爷:“但五弟势头正盛,若不及时遏制,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薛虯含笑道:“殿下多虑了,皇上圣明,自然有应对之措,即便没有殿下,也有其他人选。”
四王爷:“六弟病弱肯定不行,八弟平庸无能,九弟心怀侠义,却并非储君之选,且他背后没有家族支持,手里也没什么势力,不足以与五弟抗衡,剩下的年纪还小,情况也与九弟差不多……”
皇帝年轻时为了平衡前朝后宫,也是为了诞下血统高贵的皇子,纳了许多出身显赫的嫔妃。可是随着他逐渐大权在握,行事也随心所欲起来,除了盛宠甄贵妃,纳新妃时只看是否合心意,并不在意家世位份,故而后头的几位皇子外家并不显赫。加上年纪小还在尚书房念书,没有机会展自己的势力,根本无力与五王爷抗衡。
算来算去,似乎都只有四王爷自己。
薛虯微笑:“王爷怎么忘了,不是还有一个七皇子吗?”
四王爷愣住:“可是七弟与五弟一母同胞……”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有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民间亲兄弟为了争家产尚且斗得头破血流,更何况身处皇家,争的不是一点家产,而是万里江山、是整个天下、是至高无上的尊主之位。
这样巨大的诱惑,七皇子有点想法再正常不过。
且他与五皇子一母同胞,背后同样有甄家支持,只是势力比不过五皇子,不过有皇帝支持,四王爷也可以暗中推波助澜,不愁二人斗不起来。
如此四王爷便可安心苟住了。
文先生拊掌而笑:“此计甚妙!”
戚先生也觉得这思路不错,只是这毕竟是大事,还需要再好好考虑,左右还有一些时日,他们倒也不急。
四王爷问薛虯:“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薛虯轻叹一声:“金陵的生意出了点差错,下臣想告假回去一趟。”
四王爷皱起了眉:“很严重?”
“损失虽然能承受,但
是性质十分恶劣,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后果严重。“薛虯道,“再则,下臣离家良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文先生点头:“薛大人所言在理,若久不回去,只怕下头人心要乱了。”
戚先生也说:“薛家对王爷的大计十分紧要,此事不能疏忽。只是薛大人的差事……眼下户部正忙,薛大人能脱得开身吗?”
秋冬正是各地收缴税银的时候,户部要负责入库、汇总、记账查账,的确忙碌了些。好在这些事务大多交给底下人处理,薛虯只负责统筹安排,真正要他做的并不多。
相较之下,薛家对四王爷的作用就重要多了。
四王爷:“这不妨事,我先找人暂时替薛虯便是。不过你也不能耽误太久,早去早回。”
后面这句是对薛虯说的。
薛虯刚要点头,文先生便笑道:“薛大人久不回故乡,只怕想念得紧了,多呆上几日,见一见亲朋故友也是应该的,倒不急于一时。”
薛虯和四王爷对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江南富庶且文风极盛,向来是夺储必争之地。当日太子与二王爷便在江南明争暗斗,如今五王爷也和二王爷斗得不可开交。
五王爷生母出身江南大户甄氏,二王爷则有多年经营,二人斗得不相上下,唯有四王爷在江南根基不深,只有一个薛家可为助益。
倘若薛虯此番能为四王爷拉拢一些江南势力,那也算不虚此行了。
薛虯也不排斥,只是要拉拢哪些人、如何操作还要商榷。这人须得有一定实力,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以免引起其他人不满,其中分寸如何拿捏非常重要。
四人就此商量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各自散了。
晚饭时薛虯与薛母说起他准备回金陵的事,薛母听着点头:“许久没回去,是该回去看看了。若不是家中离不得人,我原也该回去的。”
过完年没多久便是薛父的忌日,到这回便满三年了。如今他们人在京城,回去一趟不容易,该回去给薛父扫扫墓才是。
只是宝钗还在宫里,薛母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还是选择留下来。
薛虯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是不是金陵那边出事了?”
薛虯颔。
“我便知道,你这般突然要回金陵,必然出了什么大事。”薛母叹气,“这原也不奇怪,我们长久不在金陵,只靠薛文盛和虹儿、蝌儿支撑着,难免出现纰漏。这次的事可要紧?”
薛虯默然片刻,说道:“薛文盛贪墨了。”
薛母蓦然看向他,反复没听清楚一般:“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