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站在太上皇身边的人固然有很多对他忠心耿耿,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利益。皇上用人与太上皇不同,且有自己的班底和心腹,想要出头并不容易,跟着太上皇就好多了。
事实上,在最开始那段时间,他们也的确得到不少好处,借由太上皇的帮助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但随着太上皇势力衰减,他们能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少,有些聪明人早已经改投皇上门下,如今还一心跟随太上皇的人已经不多了。
之所以不改弦易辙,是因为投向皇帝也没什么好处,还可能恶了太上皇,不划算。
但此事过后,他们再没有心思考虑划算不划算了,只想赶紧向皇上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免落得和五王党羽一般的下场。
由此皇帝再次势力大涨,如今还留在太上皇身边的,除了一些实在古板的,便是从前得罪皇帝太深,自觉投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在朝臣们提心吊胆的时候,皇帝低调地去了一趟万春园,与太上皇谈了一个时辰。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那日之后,废太子的长子被封为郡王,随即太上皇宣布身子不好,闭园养病。
若单只是闭园养病,还没人会多想。太上皇的年纪摆在这里,从前也不是多么康健,再加上两个儿子谋逆圈禁,自己的势力也大减,受到打击之下病了也很正常。
但加上废太子的儿子被封王,这件事便不那么寻常了。
明白人从里面品出了交易的味道,显然是皇帝用优待废太子血脉,来换取太上皇彻底退出朝堂。
事实也的确如此。
经过五王谋逆一事,太上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对皇权本就是威胁,更何况他还不肯消停,更给了很多人做文章的机会。
他既不打算废掉皇帝另换一个,所作所为便没有意义,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私欲纵然难以割舍,但在太上皇心里,终究是皇室的江山更加重要。
且到了今时今日,他也已经没有与皇帝作对的资本了。
自然,若太上皇执意与皇帝为难,还是能给他添不少麻烦的,但太上皇终究不是蠢人,干不出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因此在五王之事后,他已经萌生放手的心思,皇帝开出的条件只是推了他最后一把。
若能将长子的后嗣安排好,太上皇自觉哪怕立时死了也能安心了。更何况皇帝还答应了,若日后有机会,还会给二儿子的孩子一个爵位。
老五和老七妄图谋朝纂位,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但皇帝答应等过些年,找个大赦天下的机会,放他们的后嗣出去,虽然不会有封赏,但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太上皇终究不是无情之人,时至今日最牵挂的也就是这几个孩子,能有这个安排已经很满足了。
这也是皇上感念太上皇当日毫不犹豫拒绝五王,还替自己套话,投桃报李的缘故。
总之此事就这样落下帷幕,皇帝大获全胜,从此开始大权独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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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皇帝依然没什么表情,但通过眼角眉梢的舒展,可以看出他心情很好。
权利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补品,独掌大权的皇帝比从前更加威严、也更加从容。
不过他待薛虯倒如从前一般,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道:“你不是想开海吗?眼下没有阻碍了!”
薛虯连忙站起来谢恩。
“不必谢朕,你也是为了大庆考虑。”皇帝道,“此事便交给你主理,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找户部尚书或者朕。”
“是!”薛虯没有推辞,也隐隐有些激动。
筹备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他一定不会让百年之耻重演!
皇帝看薛虯摩拳擦掌的模样也颇觉惊奇,他这位爱臣年纪虽轻,但向来稳重从容,少有这般激动的时候,便是当初被封为文远伯时也没有,竟不知为何如此执着于开海,多年来念念不忘,今日更是这般情绪外露。
不过皇帝也没问,只道:“此次平定叛逆,爱卿居功至伟,朕的意思是封你为侯。”
“多谢皇上美意,但臣没有做什么,不敢居功,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薛虯连忙推辞。
皇帝却不赞同他的说法:“若非爱卿现离州账本的问题,朕如何能得知老五的谋算,你就不必谦虚了。”
薛虯还是推辞:“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原也是该做的。能不动兵戈平定叛乱,都是皇上运筹帷幄,与臣没有关系。”
薛虯并不想要这份功劳,还是那句话,五王和七王到底是皇室,是皇帝的亲兄弟,冒犯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冒犯皇室。
虽说薛虯所做并没有错处,且皇帝厌恶五王和七王而看重薛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谁知道几年乃是十几年后的皇帝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薛虯踩着皇室成员的尸骨步步高升,看他不顺眼?
薛虯相信现在的皇帝不会,但是人都是会变的,他不敢赌人性。
反正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急着要什么侯爵,给自己埋一个大雷。
故而薛虯一力拒绝,皇帝见状只能无奈作罢,只是心中对居功而不自傲的薛爱卿更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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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五王倒台之后,京中人人自危,大户人家纷纷与相关之人拉开了关系,贾家也是如此。
贾母嘱咐家里人不许与甄家来往,不许帮助他们,也不要再提与他们的关系,只当家里从来没有这样一门老亲。
这固然有些冷血,可是在身家性命面前也无可厚非,众人俱都应了。
然而等到夜半,府内一个偏僻的角门却被打开,两个汉子匆匆抬了一个箱子进来,只说请贾家帮忙保存。
接应的小厮应了,关上门后抬着东西悄悄进了荣禧堂。
王夫人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满意极了,见周嬷嬷担心,她也不以为意。
甄家大概率是起不来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又不会再给甄家,哪里算得上帮助?再说她做得这般隐秘,旁人如何得知?更是一点危险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