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着很简单,别的艺人都是精心打扮花枝招展,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与同色系高领内搭,浑身上下只有一枚环扣款的素黑耳饰,以及手腕内侧的手表。
简单得像是工作的路上顺道经过,低调却难掩气质。
叶幸司明显没有准备词稿,他已经不需要在这种内部的场合虚与委蛇了。
随口和领导聊了几句,就放下话筒去了后台。
“我还以为叶老师今年也不能来呢。”万洋在俞悄耳侧轻声说,“感觉他不怎么喜欢这些活动。”
俞悄“嗯”一声。
这一个字回应的是两个问题:他也以为叶幸司不会来,叶幸司确实不喜欢这些场合。
以前是因为太糊,不被重视。
后来因为他只爱拍戏。
今年——尤其是今年下半年,或许是俞悄自作多情,但他隐隐觉得,叶幸司有点避着他的意思,就像前面三年,他躲着叶幸司。
躲避到刚才叶幸司在台上说话,目光从俞悄脸上扫过,也并没有多半秒的停留,像看待台下任何一张面孔一样。
挺好的。
俞悄觉得自己心里没什么涟漪,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平静地看了两个节目后,他对万洋说要去趟卫生间,起身离开了会场。
肚子里并没有尿,今天忙忙叨叨大半天,没吃什么东西,也不闹肚子。
俞悄是突然觉得年会现场过于嘈杂,吵得他太阳穴嗡嗡的,有些心烦,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水花扑到脸上需要闭眼,眼睛一合,叶幸司从他脸上忽略过去的目光,就自行冒了出来。
俞悄甩甩脑袋睁眼,又重新掬起一捧水。
再睁眼,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叶幸司摘着手腕的表带,很巧合地走了进来。
俞悄看看镜子里满脸水淋淋的自己,以及身后顿住脚,与他隔着镜子对视的叶幸司,肢体反应快过惊愕的脑子,十分礼貌,也十分疏远地微微颔了下首。
然后他收回视线,从墙上抽下两张毛巾纸,尽量自然地擦掉脸上的水。
镜子里的叶幸司是否还在看他,俞悄不知道。
但在他这一系列的忙碌中,叶幸司在他身侧的盥洗池前站定,将手表丢进首饰托盘里,镶钻的表盘与玛瑙盘底撞出又脆又闷的声响。
和俞悄现在的状态一样。
这家酒店的洗手间布置得讲究,兼具了衣帽间的功效,与卫生间有分明的区域隔断。
洗手台在墙壁两侧都有,位置宽阔,这会儿也没有人进来使用。
如果不是有话要说,俞悄不明白叶幸司为什么非要选择他身旁这个位置。
他擦手的动作下意识放慢了,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叶幸司湿了手用手背接洗手液,动作也慢慢悠悠,认真搓洗着双手,像是非常讲卫生的一位人士。
等了几秒,俞悄将快要擦烂的毛巾纸扔进纸篓。
叶幸司应该是以为他要走,突然用很自然寒暄的语气开口道:“抽中什么了。”
“嗯?”俞悄有点儿乱,抬起眼反应了一下。
“年会。”叶幸司也重新和他在镜子里对视。
“啊,抽了个红包。”俞悄说,“好几千呢。”
叶幸司抽动嘴角笑一下,终于微微侧过脸直接看向俞悄,没再盯着镜子看。
俞悄没注意到,他从将红包送给万洋之后,其实一直在想起刚做叶幸司助理那年的春节,叶幸司包给他的压岁红包。
八千八。
当时还许愿以后每年涨个零呢,结果没两年他俩先归零了。
“万洋的事,谢谢你。”
俞悄开口提起让万洋去试镜的事儿,这次是由衷的感谢。
“角色拿到了。”
能拿不到吗。
叶幸司做主演的剧,他觉得合适的演员,能跟纪繁西打招呼,其实已经和导演通好气儿了,喊万洋去试镜就是走个过场,跟指定没有区别。
对剧方来说无伤大雅的男三,对万洋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机会。
万洋拿到这机会起初只是单纯的开心,在得知是叶幸司推荐了他之后,很是错愕了一阵子。
“叶老师为什么帮我?”他问俞悄。
“感觉你是可塑之才吧。”俞悄当时正心情复杂,随口回答,“淋过雨的人顺手给你撑把伞。”
“那我欠叶老师一个人情。”万洋转过弯来就变回人精,“这么说,叶老师也欠导演一个人情了。”
他都能想到的东西,俞悄在这行摸爬滚打也有日头了,又怎么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