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贺睿峰叫「宝宝」,邓成宁一直不太自在,有时候很羞耻,无法接受这麽低龄的词语用在自己身上。
可这一秒种,邓成宁听到这个词,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滋味。
他好像真的成了个小孩,很想抱怨,撒娇,好像在贺睿峰面前,说什麽做什麽都可以。
他一直没说话,贺睿峰感到奇怪,问他怎麽了。
大概是隔着距离的沟通让人勇气倍增,邓成宁开口问:「我……真正的我是不是让你很惊讶,是不是不像你知道的温和斯文的邓成宁,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像一个全新认识的人……」
贺睿峰惊讶:「你为什麽会这麽想?怎麽突然提起这个?」
不是突然提起,而是从他偷拍的事爆发後,他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即使贺睿峰主动把摄像头装回去了,做了一切能做的来配合他。可他还是一直想着这些问题,贺睿峰真的会一直喜欢真实的丶阴暗的他吗?
他一直想着,要不他主动把摄像头拆了,这样贺睿峰能松口气,正常人肯定是接受不了这种类似监控一般的极端手段。
但他说不出口,忍受不了摄像头被拆。
贺睿峰却一脸轻松地说:「一开始确实吓了一跳,不过那是因为摄像头。至於你,宝宝,你对自己有什麽误解?」
「误解?」邓成宁微微睁大眼睛。
贺睿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床头,慢悠悠说道:「宝宝,你从小就不是个温和的人,你怎麽会觉得我认为你是『斯文温和』的呢?」
邓成宁皱眉,疑惑,怀疑。
贺睿峰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人对自我的认知跟旁人的认知差别这麽大的吗?宝宝,你知道你当年在实验人称什麽吗?高冷男神,重点在『高冷』。你每一个拒绝别人的故事我听了都害怕,你都不记得了吗?」
邓成宁皱眉,他不记得他中学时代有什麽可怕的故事,他拒绝别人向来是乾脆利落,又没有玩弄人心,怎麽会令人害怕?
贺睿峰叹气:「学姐拿着情书到你们班教室外等你,说想完成毕业前最後一个心愿,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你问她,二模考了几分,省排名多少,还有心情跟时间写情书吗?学弟叫了很多同学帮忙,拿花拿气球,跟你表白,你说你最讨厌当众表白了,购物网站上买一堆廉价装饰,让众人起哄叫好,跟菜市场卖猪肉一样。」
邓成宁疑惑:「我说过这些话?我怎麽一点不记得了?」
贺睿峰看着他,无奈:「因为太多人跟你表白了,太多人喜欢你了,宝宝,对你来说,不记得是正常的。」
邓成宁想了想,如果自己真的说过这些话,并没有说错,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样就高冷了?」
贺睿峰点点头:「对高中生来说,已经是不敢接近的高冷了。」
「你那时候就认为我是这样的性格?不好接近?」邓成宁追问。
「不是。」贺睿峰想了想,认真回答,「人不是只有一面的,人是很复杂的,有很多面,甚至有时候还相互矛盾,可每一面都是你。宝宝,我有时候觉得你是脆弱的,很需要保护;有时候觉得你高高在上,我只能仰望;有时候觉得你执拗得很可爱,想把你抱着哄;有时候觉得你太偏执了,需要开解——这些全部是你。」
「我喜欢你的每一面,那全都是邓成宁。」
邓成宁愣愣地看着手机里的贺睿峰,他盘腿坐在床上,笑呵呵看着镜头。身材高大,镜头快要装不下,只能弓着背跟他讲话。
怎麽会有人连他的阴暗面都说喜欢呢?
梁东说他是变态。
俞思哲那麽喜欢他,追了他很久,大张旗鼓,指天画地,说自己对邓成宁一见锺情,难以忘怀。他同意试试。第一顿饭,就因为俞思哲摸了他的手,他就出现躯体化症状,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跟俞思哲坦诚自己的心理疾病,俞思哲表示理解。
第二次约会,在夏天,两人沿着湖边散步。俞思哲裸露在外的手臂碰到了他,他抖了抖,立即避开了。俞思哲现出为难的神色,邓成宁说,我们不必再试下去了吧?俞思哲立即同意了,两人友好说了再见。
邓成宁觉得有意思,做了第二次丶第三次实验。
答应与第二位丶第三位追求者试试,约会几次後,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知,追求者纷纷离去。
很多人喜欢他,不过是喜欢他光鲜的一面,真的认识到他的偏执丶阴暗,利弊权衡後,立即退避三舍了。
谈恋爱是为了快乐,不是为了把自己的情绪消耗在别人身上。
邓成宁很理解。
从此他成为了独身主义者,既然遇不到喜欢的人,就不需要再一个个试,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消耗别人的情绪。
跟贺睿峰重逢後,他根本不抱任何能在一起的希望。
贺睿峰或许会喜欢上他,但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呢?他不想要得到再失去。
妈妈的身体原因刚好给了他一个藉口,他确实不想刺激到妈妈,但也确实把这当成了一个合理接近贺睿峰的理由。他用这个藉口,享受跟贺睿峰单纯地见面,而不用去考虑其他。
现在贺睿峰说,喜欢他的每一面。
邓成宁看着手机里的他,想着一个人怎麽可以这麽好,从十几岁到三十一岁,一直这麽好。
贺睿峰好像有非常巨大的爱人的能量,根本不怕邓成宁那一点点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