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个时候,他几乎拥有她所想拥有的一切权利,财富,容貌,气度,选择权,舒适的环境,偏偏他还一副不幸的模样,以那样一种内敛沉闷,仿佛世界毫无光彩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让人十分不爽。
「是的,我开始确实嫉妒你,十分疯狂的嫉妒。」她答。
「那麽实话说吧,埃洛伊斯,我对你的感觉也是如此。」
温斯顿告诉她,他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便是宿醉後一觉醒来那一刻,短暂的断片,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一刻的新奇感,与她的存在深度绑定。
起初他甚至傲慢地思考过,一个本应该像烛台一样活着的人,凭什麽能拥有这样的人生。
凭什麽衬得他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的手段并不高明,目标并没有多远大,只不过比别人多思考一点,灵活一点,多了一些野心和胆量。
成功,对她来说是必然,未来可能出现的失败丝毫也影响不到现在的任何决定和冲动,不光彩也没有关系。
反正,从她身上所见的,生命的意义正在於每天毫无计划的呼吸,首先,她允许自己做任何事。
温斯顿不得不承认,二十多年小心维持的平衡彻底被打碎,赖以生存的,束缚在笼子里的锚心像石头一样风化。
她这样的人实在是过於具体,好比嵌在肉里的铁渣,感受的到形状,因此产生的痛点,如果不彻底用新的血肉来包裹,就会成为引起自毁欲吞噬他理智的最後一块砝码。
「我嫉妒你,直到这种扭曲的贪婪产生爱与欲。」
这些本应该短暂出现在瞬间节点的情绪,却伴随着他之後馀生的每一次呼吸而重演。
良久无言。
她的面前仿佛陡然出现一面镜子,袒露了未着寸缕的真实面目,这个世界的构成忽然从纸页上的剧情变成现实,油墨铅印的文字也转化为一个立体的实物,轻轻的拥抱住了对此间感到五味陈杂的人。
由於忙着求生,人格塑造中对这一部分感情的喂养匮乏,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後,她说:
「我想,我应该对此负责?」
「理所当然。」他低声说。
……
圣诞节,照样也不能睡一个好觉,满世界都是挂满了铃铛和缎带的青色树枝,就连埃洛伊斯睡觉的屋子里也逃不过这种风格,她掀开红绿相间图案的绒线盖毯,趿拉着拖鞋,裹着开司米晨袍起床。
今天秀场的雏形已经搭建完毕了,花材和饰物正在往里面搬运装饰,整个雪榈饭店外围都用黑布笼罩着,要等明天服装秀开始才能撤下来。
埃洛伊斯今天的日程,是去盯着模特们试穿成衣,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她恐怕都没有办法好好的休息。
之前的准备工作非常充分,每个环节都有她信任的人在把关,作为总策划,她只需要宏观调控各种环节。
房间里,埃洛伊斯站在门後清理了一会儿大脑缓存,将自己的程序重新启动,她听见门外有什麽动响,便拧开门把手,从过道进入客厅。
今天的白日天气晴朗,窗帘整齐的扎在一起,大片的暖调光线透过玻璃窗格洒进来,空气中浮现丁达尔效应,最细微的尘埃在光里浮动。
壁炉燃烧,人声你来我往,埃洛伊斯听见托马斯在跟谁说话,无意的一瞥,她忽然凝固住。
啊,是他啊,那没事了。
温斯顿与她对视片刻,目光在她滑稽的大棉裤和连帽睡袍上停留一会,又立马绅士地挪开视线。
「我去穿个衣服。」她转身,懊恼地挠了挠头,回到浴室把自己拾掇成正常人的模样。
温斯顿是来送圣诞礼物的,他来时只有托马斯在家等埃洛伊斯出发去秀场,特莉与露易丝都出门去了。
托马斯则非常自来熟且有眼力见,指着他让小贝拉叫姐夫,温斯顿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他也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
掬起一捧热水,埃洛伊斯让自己重新苏醒过来。
隔着浴室门,她都能听见托马斯那臭小子正在阿谀奉承这个在他看来的冤大头。
她无奈地耸肩,拧开门朝外走,从餐桌上拿了一片面包开始填饱肚子,她双手抱臂,一边走到他们面前。
托马斯手里拿着他的圣诞礼物,而茶几上还堆着其他彩纸包装的盒子,他坐在这房间里,好像乌鸦闯入了与他格格不入的洞穴。
他面对生人常露出毫无情绪的冷漠神色,在这里也乖乖地温顺起来,努力地保持微笑,面部肌肉紧绷。
家里的黑豆对他十分感兴趣,时不时伸出利爪,勾着毛呢外套,又炸毛的去咬表链子,咬手指,抱着皮鞋当猫抓板。
埃洛伊斯看托马斯拆了一会儿大自然的馈赠,才注意到旁边温斯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与猫搏斗争了半晌。
直到半小时後,他耐心地将黑豆喂熟,这才暂时休战。
一小时後,埃洛伊斯与温斯顿一起乘坐马车到雪榈饭店後门。
今天银行已经休假了,他没有工作,自然而然地被埃洛伊斯叫来工作,当然了,主要任务是为她准备随时要用到的东西,也就是拎包。
整个雪榈饭店被整个租赁了两天,最宽阔的主大厅里,桌椅都被依次撤掉,剧场工人熟练地用木板搭建出轮廓,架起围帐,真假花材,屏风桌椅,源源不断的送进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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