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很想他吗?”
安青沅收拢指尖,斜过目光,一缕笑意迅速掠过眼底。
“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你的脾气会好一点。在教育孩子方面,你父亲,好像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尽责。”
“尽责?”
江意衡不知现在是该冷笑,还是该讥笑,“如果您没有把我丢下,那我相信,您会比他尽责得多。”
安青沅沉默片刻。
她的眼角重新浮现笑意:“你知道我有苦衷。”
“您表达苦衷的方式,对一个四岁的女孩来说,还是太过冷酷了。”
江意衡能感到指尖戳进皮肉,那种微微刺痛,能帮她保持可贵的清醒。
“我曾经以为,您当初突然那样冷淡地对我,是因为父亲逼迫。您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是您无法留我在身边。
“我相信您是有苦衷,才不得不抛下我,把我丢给父亲,让我像一棵伤了根的花苗一样,在那样严酷的环境里,被苛责,被规训。”
江意衡冷哼一声,“我却没想过,您真正的苦衷,是您明明可以再见到我,让我知道您其实没有死在那场意外里。我说得,对吗?”
“答案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你在中心区这么多年,这样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再复述。”
“狡辩。”
江意衡一手将桌面拍响,曲起的五指几乎能在上面刮出痕迹,“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说模棱两可的话。但我是切切实实地代您问过他。”
“问他什么?”
“我问他,他对您有没有过半分情意。他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意衡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笑话,“您瞧,那明明就是他在回避问题。”
她顿了顿,身体在桌边微微前倾一寸。
“他明明就很在意。他在意到要抹除你的所有痕迹,在意到连否认和抗拒都要对我反复强调重申。可我当时居然以为,他是毫不在意。我以为是中心区把他变成了那个样子,为此,我恨他舍弃你。
“我恨他,让我生活在不完整的家庭里。
“我恨他,把那些束缚施加在我的身上。
“可至少,我还能靠着您的音容笑貌坚持下去。我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您又为我做过什么?”
如果有的选,她绝不可能会接受他们的安排。
江意衡起身,满怀着防御,俯视着面前这个曾经熟悉的人。
“到头来,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发现,原来我少恨了一个人。
“如果他是罪大恶极,那您至少也是他的帮凶。欺骗我的感觉很好吗?您很享受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他的样子吗?这就是您和他当初的约定吗?”
安青沅抬眼看她,脸上是依稀亲切的笑容。
“意如,你先坐下。”
“不要在我面前再喊那个名字。”
江意衡的视线扫过一圈,又缓缓回到安青沅脸上,“拜您所赐,安意如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您面前的人,是江意衡,也只有江意衡。我会掌控属于我自己的游戏规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牵绊我。”
“你想要恨任何人,我当然没法阻止。即便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母亲。”
安青沅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只是这样波澜不惊的面容,对江意衡而言,就已堪称是可怕的画面。
安青沅轻轻歪过头,像从前安抚她的时候那样。
“如果你要掌控中心区的游戏规则,那你打算让他继续保持地下恋人的身份吗?你想让他和我一样,余生都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下吗?”
*
“我想请问一下,这个,要多少钱?”
简星沉手里捧着一条垂落在地的蕾丝头纱,爱不释手地对着细节端详。
店员拎起头纱一角,翻出一个小巧的挂牌:“先生,这条要两千块。”
“两千块?”
简星沉懊恼地摸着脑袋,“二手的不是应该会便宜很多吗?”
“一般来说是您说的那样,但这一条不一样。这个是中心区贵族才用得起的大牌,虽然是二手的,但新娘一次也没戴过,状态几乎无暇,两千块都已经是保守标价了。”
店员看他是真心喜欢,顺口问了句,“先生是要结婚吗?”
少年脸上露出一点尴尬。
店员又追加了一句:“如果是因为价格,我可以给您打个八八折。您戴上它,就是全场最引人瞩目的新郎了。”
简星沉端着头
纱,低头原地看了很久。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陆怀峰,送他来到E区这家古着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