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似明朗起来:“难怪哥哥那般才俊,却不见媒人上门来说亲!”“村里也不见一个姑娘哥儿对他有意思!”萧元宝两脚踢掉自己穿着的鞋子:“爹爹和哥哥怎么那么坏,竟然就只瞒着我一个人!把我当作傻葫芦一样。”不过、不过话又说回来,爹爹和哥哥也有他们的顾虑,确实小孩子不当晓得那些复杂的事情。他不晓得那些,与哥哥确实相处的很融洽,也没有什嚒隔阂。反倒是这朝晓得了实情,他、他都不知道如何自处,又怎么跟哥哥相处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气汹汹的哼了一声。爹爹还说教他自己选,一切都依他的想法,可却巴巴儿的教他来城里。是什嚒意思,是什嚒个意思!是怕他的好女婿跑掉了,还是怕甚么?一夜里,萧元宝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被子都教他蹬做了一团。翌日一早,他推开窗子,院墙底下的矮竹子教晨风吹得簌簌作响。他将昏昏沉沉的脑袋探出去了些,风吹得人很舒服,鼻子间能嗅见后院里花草的味道。“宅子里住得不舒坦么?”早间在饭堂吃早食得时候,祁北南见着一双眼睛乌青的萧元宝,吓了一跳。说话间,萧护不由得也看向了萧元宝,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啥。萧元宝捧着碗,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有点发涩的眼睛,连忙摇摇脑袋:“没,我就是搬了新屋子,有些兴奋,睡不着觉。”祁北南笑着同萧元宝夹了一筷子酱菜:“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要赶集一样。”“昨儿是不是没睡上两个时辰?”萧元宝耳尖微红,心虚的往嘴里送着粥,他压根儿就一个时辰也没睡。“嗯,我今日午间多睡会儿。”吃罢早食,祁北南便要去县学读书了。再过些日子县学就要休沐,给乡里的书生放假回去帮忙收割庄稼。萧元宝提了书箱送祁北南到门口。“午间把饭菜给哥哥送到县学,哥哥别忘了出来拿。”“好。”祁北南道:“你唤赵五哥送来就是了,午间天热,当心中暑气。”萧元宝有些不敢看祁北南的眼睛,默默点了点脑袋。“好生早,等了些时候吧!”赵光宗拎着书箱子,见着门口的两个人,欢喜的跑了过来。晨风吹得他的袖子飘荡。“方才出门呢。”祁北南与萧元宝说道:“我去县学了。”“嗯。”萧元宝与两人挥了挥手。两人说笑着走远。萧元宝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个宽肩玉立的人身上。那个人挺拔、沉稳。风吹在他的青衣上,好似也别有一番意气。不知甚么时候,当初在萧家院子门前同他挥手的青涩少年,转眼已经长成了一颗青葱松柏。俊朗、可靠……萧元宝自小就觉着祁北南不是寻常男子可以比拟的。过去是,现在也是。他觉着在他面前所有麻烦事,都不是事。什嚒困难,他都能迎刃而解。他敬佩他,仰慕他,觉得他无所不能。当得知两人有婚约时,其实他是高兴的,甚至说是窃喜。能有这般出色的人作为夫婿,谁又能不欢喜呢?可是……萧元宝胸口轻轻的起伏,他垂下眸子,望着自己的脚尖。倘若没有婚约的束缚,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前程敞亮的男子,真的会看上他这么一个貌若无盐,家世平庸的小哥儿么。“是还不错吧。”“当年你娘头一次见到你祁伯父的时候,就夸说读书人好气韵。爹有些不高兴,你娘转嘴就说得给他们家结亲。我说不一定好,你娘哪里许我说不好。”萧元宝嘴巴一瘪,偏头看着不知甚么时候就站在了他身后的萧护:“爹,我发觉你年纪大了以后,反倒是话越发多起来了。”萧护道:“是么?”萧元宝摇摇头,或许他爹年轻的时候话也应该挺多的,不然怎么娶到他娘亲的。听孙婆婆说,她娘和哥哥的娘当初可是村中两支花儿。“你再多说这些,我就不信你那些教我自行选的话了。”萧护立马闭了口。须臾:“对了,我是想来与你说爹要回村里去了。”“爹爹怎么这么着急!”“早间凉快。”萧元宝听了这话,也便没再说什嚒。他将人送出了巷子,才折返回来。其实爹爹的话他都明白,他希望两人成家是出于两情相悦。不单单是因为有婚约而去完成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他终于想明白。他其实也一样不希望北南哥哥受限于婚约。因这桩娃娃亲的存在,又在萧家住了几年,心中感恩,出于报答之心才与他成亲。他希望他也能去体悟,去选择。若遇见了心仪的人,他定然不会挟恩图报,会主动作罢这桩婚约。为此,他不会主动说起婚约的事情,就像往常一样。也不会按照爹爹一开始打的主意做,像是盯着谁,看着谁这样的事。就让他们往前走,看看命运会将人如何安排。这日,天有些起凉风,云迟迟散不开,估摸得是个阴天。秋后晴朗的日子亦多,难得有个凉爽的天气。一早上,田恳就从庄子拉了一车子的瓜菜来了城里。这回不是拿来城里卖的,而是专门送来宅子头吃。萧元宝住进城里的宅子,还没出去买过菜吃,都是庄子上送菜来。城里菜市上的菜,还不如他们家里的好,家里有的,何苦花铜子去买些不如何好的。“哥儿,快瞧瞧俺育的菇,家里已经吃了一茬了,味道可好。香得跟肉似的,老爷立便唤我与哥儿还有郎君送些来。”牛板车停在宅子后门,卸货搬进厨房里。田恳从牛车上跳下来,头先便搬了一筐子的菇给萧元宝瞧。“怎送了这般多来城里!菇的价格可了不得,是正经山珍咧!”萧元宝捡了一朵圆圆的菇起来,菇子绷得紧紧的,且还未完全长开,最是好吃的时候。他凑上轻轻嗅了嗅:“嗯,是菇的香味。”“郎君先前去州府院试带回来的菌种,俺试育了几年,这朝总算是得了要领,能够教菇多多的长起来。”田恳说起来便两眼放光,道:“城里卖菇的不多,俺多摘些送到宅子,哥儿自吃好,拿去送人也好,吃不完晒干了做干菇子都成,总之不会糟蹋。”萧元宝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到。”“你且与我说说是如何育出许多的菇来,早两年不是育出的不多么。”“说来也简单。这菇不是从木头上长起么,且还是从破损处长,俺便多砍了些口子,又捶打树木。这菇子今年便生得格外多。”萧元宝捧着菇看,满心满眼的欢喜:“菇子不易得,城里有价无市,往后咱家里可又有好营生了。”“你怎恁会种菜种东西!等哥哥回来我定与他夸你,得好好奖赏你一番,也不枉这两年的辛苦。”田恳被萧元宝夸说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哥儿可别这般说,俺就欢喜收拾这些东西,家里从来没有限制过俺。”“俺心里已是无任感激,没想过要讨赏。”萧元宝道:“你没想,家里也不能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