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顾简怎么变话痨了?
苏末一边暗想着,一边抿了口温水,现在他的口腔里渐渐滋润起来,脑子也逐渐变得清明:“没错,其实我是穆深经过我爷爷介绍后找进来协助警方破案的刑侦顾问,我知道我家那老头子在想什么,因为我爸废材一个,天天窝在家里写一大堆推理小说,还本本扑街,根本没人看,靠我爷爷的关系找出版社自费出了几本书还滞销了,钱没赚到还差点破产,因为这破事我妈差点和我爸离婚,她们还差点因为我打了起来。”
“嗯?”顾简扬起一边的眉毛,表示自己有兴趣听。
苏末仿佛被打了鸡血,而且他的心和太平洋一样宽,讲自家的八卦好似在讲隔壁老王八卦一样激动不已:“如果他们离婚了,就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谁来抚养我?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天天在客厅里用扫帚和拖把打架!”
“他们在争夺你的抚养权?”顾简又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哦吼,完全相反。”说到这儿,苏末的怒气顿时上来了,不自觉的努起了嘴,声音沉了下去:“他们在踢皮球,我就是那颗皮球,呵呵!”
顾简正在喝水,听到他这句话差点被呛到,轻轻咳了咳,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他们都在放弃你的抚养权?”
“对,没错,他们都不想要我了!把我当足球踢来踢去,我去劝架,他俩还用扫帚作势把我扫地出门,真是……醉了。”苏末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了扶额头。
“小可怜。”这时,顾简突然柔声说道,再次伸手在苏末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苏末忽然产生了一种顾简是主人而自己是宠物狗的错觉。
“他们只是在跟你闹着玩,绝对不会抛弃你的。”顾简的大手掌停在了苏末的小脑袋上,以轻微的幅度摩挲着他的头发,温柔中带了几分疼惜几分亲昵。
犹如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爱,苏末莫名有些感动。
他是独生子,从小到达从来没体会过手足之情,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
“简……哥?”苏末突然情不自禁地蹦出这两个字。
第一次听到苏末这么叫自己,顾简愣了几秒,随后展颜一笑,点点头,轻如蚊蚋的发出“嗯”的一声。
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半晌,顾简突然蹲下身,然后慢慢凑近苏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明亮,认真专注,而且他的睫毛很长,轻轻一颤,宛若扑闪翅膀的小飞蛾。
苏末的内心之湖泛起了一阵阵小涟漪,他的耳朵慢慢发热,须臾,他羞赧的低下头,然后闭上双眼。
他不知道顾简想干什么,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听见顾简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快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为什么他叫了顾简一声“哥”,顾简反应那么大?即使他这个反应在别人看来其实完全没反应。
顾简的呼吸愈来愈近,闭着眼睛的苏末内心愈来愈慌,他手足无措地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单,似乎这样做自己就能镇定一点。
病房里的窗户敞开着,阳光和微风悄悄溜了进来。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旖旎气息,真好。
*
苏末受的伤不轻,但也不重,同事们过来医院探望他后,他的父母也来了几趟医院,两人一起唱双簧,先是把苏末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喂他吃了一碗排骨粥、喝了一壶人参鸡汤、吃了水果拼盘后,又骂骂咧咧地离去。
半夜,苏末的爷爷——苏清棠也来探望他。
苏清棠身着一身皮质黑得铮亮的长款风衣外套,打蜡一样泛着亮光的白发逆向梳着,非常服帖的贴在脑勺上,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皱纹爬满了脸庞,但他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而且双目炯炯有神、明亮澄澈,似乎具有洞悉人心的能力,他的目光往哪个人身上投去,那人就会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仿佛被X光照射了。
岁月的风霜在他身上打磨了几十年的时光,不仅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同时也扩展了思想的广度和深度。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思维上的垃圾被洗刷掉了,留下的自然便是熠熠生辉的真金子。
大多数老年人不同,苏老爷子沉迷于时尚,各种当季的潮流穿搭信手拈来,且搭配得还挺清新脱俗不土气不油腻,让旁人忍不住惊叹,这个时髦老头子骨子里流露出优雅的气度,蕴藏了几分与生俱来的自命不凡的不羁,举手投足之间皆可看出他是个不愿受条条框框束缚的睿智人士,一个思想上的奔放者。
这个“思想上的奔放者”进入病房后,第一眼看到了正在收拾桌面瓶瓶罐罐的顾简,眼神忽然一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顾督察,这么晚了还守在我孙子的病房里,是想和他秉烛夜谈?”
苏末:“……”他现在跳起来捂住这老头子的嘴还来得及吗?
顾简微微愣了下,看着苏清棠的眼神,随后,他轻声细语的、且慢条斯理地反问:“是的,前辈,您要一起加入吗?”
苏清棠:“……”
这回轮到这个老人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