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去年12月末丶参加完唐天的生日会,晚上回到大宅,跟爷爷说起“父母哥哥”的事时,许是自己说得太过欢乐,过了几天,爷爷就把自己送给他们家。
为什麽要我顺从丶却不允我自在?要我敬爱丶却不应我期待?
今年的元旦刚过,唐晔就开始了在“爸爸妈妈”和“哥哥”家的生活。
唐晔带来的只有一个书包和一个小拉杆箱。打开里面,就几件衣服,电脑,平板,电源,仅此而已。
归秀兰让家里常驻的几个阿姨都过来向三少爷打招呼:“这位是刘姨,以前是你笑姐姐的保姆,现在是管家;这位是张姨,平时主要负责爸爸和我那一层的所有东西,这位是吴姨,吴姨从小照顾你哥哥长大,这位是黄姨,是我们的厨师,这位是陈姨,主要负责家里的卫生丶跑腿采买什麽的,这样吧,陈姨最近负责照顾三少爷。另招到人了再说。”
唐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向母亲和那位方脸大块头丶看上去特别忠厚的陈姨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得了。
倒是方源怕唐晔在这里没人照顾,便说道:“大太太丶容我说一句,三少爷自小体弱,可能需要找个懂医疗护理知识的人跟着照看才行。而且……”
归秀兰大手一挥:“小天从小也是这帮人跟着,还不是这麽长大?”
“可是……”
“这样吧,方助理,您要是有事嘱咐,您直接跟陈姨说吧。其他人散了。”
“这老陈摊上事儿了,老太爷那儿送了尊佛过来。伺候好了那是份内的事,伺候不好那可是要命的。”
“不也就一小孩,我看脾气倒是不差。怎麽就难伺候了?”
“这小孩看着就阴森森的,听说小时候是早産儿,身体弱得很。动不动就病,一病大半个月。今天那个方先生交代老陈的话,要注意怎样怎样的那些,谈了大半个小时,你说这还不难伺候啊?”
“所以当时夫人才不要他?”
“夫人夫人,你是不是傻,你难道看不出,他与夫人丶甚至与我们老爷,都是两个字——不!熟!”
“啊?那他是谁的小孩?”
“嗯呵,连夫人以前都私下称他为私生子,你说呢!”
“私生子,又不是我们老爷的,难不成,是老太爷的?”
“你们闭嘴吧!安静做好份内的事。”刘管家过来打断这两个无聊的同事。
第二天醒来时,唐晔听到楼下闹哄哄的。他一步一步探身下楼梯时,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已经围在饭桌边正在吃早餐,三四个仆人围着他们打转。
唐天一边左手吃面包,吴姨麻利地抓起他的右手臂塞进校服一只袖子;这少爷右手捧起牛奶喝,吴姨又利索地把他左手塞进另一边袖子;他又咚咚咚地跺着两只脚叫道,“我今天要穿那双白色的新球鞋,我不要这双,赶紧给我换!”
这边,妈妈归秀兰正对着电话在发火,见唐天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稍微挡一下手机麦克风又吼了唐天两句,再对着手机风风火火地继续说下去。
唐天觉得被妈妈批评得太憋屈,撞进刚才一直举着报纸丶把自己与外界隔断开的唐山海怀里寻求安慰,却没留意到唐山海刚刚端起一杯咖啡,他这一撞,把咖啡撞得洒在唐山海的胸前。唐山海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又急匆匆查看儿子的头和脖子,有没有被咖啡烫到。
归秀兰放下电话赶紧拉起丈夫去换衬衣,一边还安排着司机送唐天去上学的事情。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突然,吴姨那尖利的声音响起:“三少爷,你站在那里干什麽?”大家才擡起头看着这个外来的男孩。六七个人像被施了魔法定住一样,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唐晔对着大家笑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对名义上的父母和兄长恭敬地问候早安。但除了唐山海,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片刻之後,归秀兰才骂着陈姨:“作死了你,干嘛不去叫三少爷起床?”
陈姨委屈地回嘴:“那个方总昨天说,早上不要催促他起床,让他睡到自然醒的,这不,一干活回头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唐天便叫道,“妈,这不公平,为啥我早上就得起得比鸡早?”
“你问我?问你爷爷去!谁让你读书不争气不会讨你爷爷欢心啊?”
“我管那老头子干嘛呀,能讨你欢心就行了呗。”唐天对着妈妈甜甜笑道。
“就你嘴巴像吃了蜜似的!快上学去!老公,快去换上我前天才给你新买的那件衬衣。”
“放在哪?”
“哎,我给你拿吧!”
她挽着唐山海的手臂,两夫妻从唐晔身边经过时,唐山海随意说了一句,“小晔,要吃什麽早餐跟黄姨和陈姨说啊!”
唐晔低声应了句,“好。”
等到三个主人离席,保姆们也开始收拾桌子。陈姨过来问他想吃什麽,他看了看桌面,随口说,“面包。”
陈姨端出两片烤方包和一杯牛奶,放在男孩面前。男孩闻了闻,看了她一眼,说,“请您下次不用给我准备这种牛奶了。”
“小孩子要多喝牛奶,才能长得高长得快的!”
“我对普通牛奶过敏,只能喝水解蛋白奶。方伯伯应该和您说过的。”
“哦,对对对,我忘了。我回头和太太说去。”
“谢谢。”小孩有礼貌地说着,拿起烤得有点焦的面包,就着温水吃了起来。
没有了别人,这个早餐吃得一如既往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