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出门,随行的奴婢都如士兵一般,整齐划一。
看卢娘子愣在当地。
赵夫人又开口:“郑夫人不记得我了吗?”
卢娘子回过神,谦卑低头:“见过赵夫人,我如今已不是郑夫人了。夫人叫我卢娘子便是。”
赵夫人也不假客气,干脆道:“说的也是。”
得知卢娘子现在以刺绣为生,赵夫人倒起了话头:“我家中三女正绣嫁衣。那孩子于此道不甚精通,可偏偏嫁入一古板文人家,我这几日正愁着,怕日後遭婆母耻笑。今日赶巧,得遇卢娘子,若是你愿意,不如来我家指点指点她!”
卢娘子为难。
她如今最不想与高门大户扯上关系。
可一时也找不上营生,断然拒绝赵夫人吧?又舍不得这进项。
赵夫人看出了她的犹豫,笑道:“卢娘子放心,谢仪自然不少。”
赵夫人身边的丫鬟适时走到卢娘子身边。
看着左右的丫鬟,她只得跟着上了马车。
赵夫人生性严肃。
卢娘子从前就少与她说话。
呵!说起来,有郑老夫人看着,她与谁都不多说话。
突然两个人坐在一辆马车里了。
卢娘子是万分不自在。
赵夫人倒是自得。
仿佛是突然想起来,她问卢娘子:“郑家如今这样,老将军没提前做些准备吗?”
“啊?”
卢娘子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赵夫人道,“郑家这事,总不是一瞬而发,总有些迹象。照常理,老将军在时,应该托些旧故搭照你们,或是。。。。。。给你们留些东西才是。”
卢娘子摇摇头:“没有。。。。。。他也许没想到郑家会有这一天吧。”
“什麽都没留吗?便是房産田地太惹眼,留些字画书籍也是好的呀。”
卢娘子依旧是摇头:“什麽也没有。”
赵夫人的丫鬟都不信:“想来卢娘子孤儿寡母,日子不易,有什麽,也不敢轻易示人吧。”
卢娘子惶恐开口:“姑娘这话诛心了!是真的什麽都没留下。抄家那日,金吾卫来了许多人,层层围着,便是一片纸一颗草都带不出来。”
赵夫人唏嘘道:“也是,之前还瞧着蒸蒸日上的样子。谁知一夜之间会这样呢!”
“卢娘子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吧?从前我们最羡慕的就是你。一方将领的妻子,哪个不是从年轻时候苦熬过来的?上了岁数了,得封诰命又如何?不过是让你过年过节的,穿戴整齐,进宫里请安,一折腾一天!卢娘子就强多了。苦没挨着,福享着了。”
“说起来,你也别记恨,人们都说,你这是先甜後苦。後面的苦是为了补前面的甜。”
卢娘子不知道自己享什麽福了!
是,外人看着,她是高门大户的夫人,金尊玉贵的。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过着什麽日子。
婆母在头上压着,每日晨昏定省,十五年来只有生産那一个月可免。
下头继子媳妇管着家。
想吃什麽用什麽,都得人家点了头。
偏偏自己手里没什麽钱。
亏得自己和锦绣不是那挑的。
要不日子不知多难熬。
日子紧些就罢了。
四时八节,或是宫里的贵人过寿,亦或是逢旱逢雨,郑老夫人都让她绣佛经放到庙里祝祷。
京城的节日多,贵人也多。
卢娘子绣好一个又来一个。
这还不算给婆母夫君做衣裳。
细算下来,她没有哪一日是闲着的。
可这样的小事,如何拿出来与人说?
谁家媳妇不动针线呢?
从前卢娘子都受着了。
如今也不打算和赵夫人分辨。
左右是去挣钱,说那麽多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