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诀:“因为这是向家的事,我姓顾。”
向阳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也被划进了不被顾诀待见的范围里:“放心,你的户口已经不在向家了,以後谁也管不着。”
真的不在意,又何必一遍遍拿户口说事。顾诀知道他是故意这麽说,像一个气球,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吹大,一边想逼得顾诀逃离,一边又早已预料到顾诀抛不开他,于是他一遍遍试探,想以此恶心自己。
他不再搭话。
向崇真的丧事就这样看似隆重实则草率的完成了。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但向家人都聚在老屋里,就连这几天一直沉迷于赌博的向铭都回来了,坐的坐着站的站着,神色看起来很不平静。
顾诀不在意,只在手机上买好了第二天回去的票。他只给自己计划了三天时间,算上来回,也不过只在家里呆了一天。
见着他们回来,向家大伯先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今天也就说个事情。”
他的目光在衆人面前梭巡一遍:“老爷子走了,他留了遗言,家里两套房子,给我和老幺,至于卡里剩的钱,五个孩子平分。”
话里没有给赵玉留一样东西。
顾诀忍不住看向她,老人银白的头发梳的很齐整,布满皱纹的脸上也能看出一点哀伤的情绪,可她并没有开门说一句话。
整个向家,包括她最疼爱的向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顾诀奇异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觉得失望或是难过,他甚至尝到了一丝解脱的意味。赵玉的偏爱没有为她换来筹码,从前他以为赵玉的偏爱是有所图,可她现在没有因此感到不公或愤怒,她仍旧平静。
她的偏爱,本就没有原因,不求回报。
也因此,顾诀感到更加悲哀。
他自出生起便奉为无价之宝的偏爱,在别人眼里比不过毫厘的金钱利益。
财産分完,轮到责任。
向家三个女儿先撇清了关系:“我们没分到房子,妈应该跟你们住。”
向铭对着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变了脸色:“杜艳要照顾小军,他正是调皮的年纪,没空照顾老太太。”
“我家也有些不太方便……”
“住了一辈子老房子,我哪也不去,你们谁也用不着养。”赵玉像累赘的包袱,被五个孩子推来推去,终于忍不住开口。
此话一出,竟没人再表态,一致默认。
老房子虽然在镇上,但不值钱,更何况赵玉死後,这个房子也迟早落到几个子女手里。
两个儿子先走了,三个女儿被赵玉叫到里屋。
光线很暗,赵玉的眼睛并不好,她打开衣柜在里面摸索一番,拿出一个铁盒子,里头放着的是这些年女儿们买给她的项链和手镯。
“都拿去,我不爱戴。”赵玉把里面的东西又还回去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剩下向阳和顾诀。
赵玉的目光落在向阳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後却把顾诀叫到屋里。
她的腰弯的厉害,本来就不高的人,现在只到顾诀的胸口。
“小诀啊,这些年,辛苦你了。”她话里带着心疼,听不出真心与否。
顾诀觉得这一幕实在熟悉,就像当年他读大学,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奶从小养你,虽然说不上精细,但也是尽心尽力。你弟还小,又因为你坐了牢,家里杜艳容不下他,奶知道你工作好,也不要你养着他。但奶只求你把他带在身边,给他介绍一个工作,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成吗?”赵玉艰难的擡着头,浑浊的眼睛直直望着顾诀,在恳求,也在逼迫。
她很清楚,顾诀没办法拒绝。
从她把顾诀接回向家那一天开始,顾诀就始终欠她。可她不为自己,也不为钱,她为向阳。
半分钟的沉默里,没人知道顾诀在想什麽,他的目光落在赵玉的跛脚上,轻声道:“好。”
赵玉想要道谢,但又发觉自己客气的有些疏离,面对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她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走出房间的时候,向阳正坐在外面的木椅上玩手机。手机是赵玉给他买的,顾诀要店里的最新款,赵玉花了她的养老金。
“怎麽,”向阳的神色里并无波动,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决定了。”
顾诀闭了闭眼,再次为自己感到悲哀:“收拾行李,明天跟我走。”
向阳几乎瞬间想明白了这场交易,不出所料,他勾起嘴角:“我坐过牢,把我带着,不怕影响你的事业?”
“你还没这个影响力。”顾诀漠然:“另外,我会给你找份工作,在你有能力生存後,你就再也跟我没有关系。”
向阳冷嗤一声:“真够狠心的。”
顾诀看他一眼:“你该庆幸,赵玉的道德绑架对我有点效果。”
这话说的难听,但却很现实。向阳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一声,爽快承认:“行,那就谢谢…”他挑眉,故意停顿了两秒,咬重那个字:“哥。”